熄灯 他的左眼,多半是她的杰作,可他还护着她。(第1/2 页)
他一只眼睛从此坏了。
司马家请了皇甫谧先生来看诊。皇甫先生来时,司马师半卧在榻上,榻边几子上放着那盏灯,仍是着。
皇甫先生欲擎那灯来照他眼睛,司马师忙伸手虚护住:“且慢。”
皇甫谧一怔,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司马师微笑道:“先生不知,这盏灯不好用的。”唤人另取一盏灯来。
景萱在旁,看青灯荧荧,那一点跳动的火苗,仿佛一个挑衅。
二公子房内起的火,多半是这盏灯的杰作,可他还护着它。
他的左眼,多半是夏侯徽的杰作,可他还护着她。
这灯,多半是以道术为夏侯徽凝魂续命的灯,否则他怎会如此护着,如同护他自己的命一般?否则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了三年,魂魄还能化成人形?
一个死人……一个死了三年的人,在火场里,当着她夫君的面,对她一个活人说:“你快走罢。”
景萱恨极,笑道“既是不好用,不如熄了它”,欲扑上去将灯台打翻,两名奴婢将她死死架住,不许她动——司马师今夜给房里添了一个人守灯,现是两个女奴专门伺候一盏灯。如今看来,添了个人,显然就是要防她。他何等的思虑周全。
少夫人为了一盏灯这般厮闹,皇甫先生垂着眼,束着手,仿佛不闻不见。
司马师道:“夫人受了惊吓,精神不好,你们将她带下去,好生伺候。”
景萱在楼下枯坐着,木桃守在楼梯口,防她再上楼去,木瓜守在她身旁。
景萱起身欲出去,木瓜紧跟着,景萱今日怒火积压到极限,对着谁都发泄不得,只能对着丫鬟发火,斥她道:“滚开!”骂完又觉不好,说道:“我去二公子夫人那里看看,看她需要些什么。”
木瓜劝道:“夫人,夜深了,想必二公子那里早已安置就寝了,您——”被景萱深深看了一眼,没再敢回嘴,只得由她去。
二房的整个院落化作灰烬,王夫人带小公子去婆母院子里暂住。景萱出了自己院门,往废墟处去,远远看见下人们正连夜清理遗迹,心想若自己上前,深更半夜被人看见,白惹一身嫌疑,有口说不清,便欲回去,转身间,看见宗祠那里亮着灯,鬼使神差动念去看,便悄悄绕后过去,进了门,去正堂一侧的暗影里,从侧窗点开一点点窗户纸,偷偷向内窥视。
只见司马昭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头一点一点,身子一晃一晃,一不小心晃醒了自个儿,睁开眼,眨一眨,直起身子,不多时又闭了眼。
似是在罚跪。
看来今日起火的缘由确实与他有关。
景萱看了片刻,待要走,听见正门那边来人,走不得,只好继续躲在窗下。
原来是婆母。
张春华进门,司马昭听见动静,打了个激灵,抬起耷拉着的头,腰背也挺直了。
张春华看背影就知道二儿在打瞌睡,上前蹴了他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把他踢得往前趴过去,差点狗啃泥。
司马昭嘻嘻笑道:“娘,您来了?”
张春华眼带钩子似地剜他:“跪好!”
“多大点儿事呢,娘。”司马昭笑着撒娇。
张春华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多大点事儿?你那一套屋子都烧完了!东西是死的,且不说,你媳妇和我孙儿!险些伤着,你也不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