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上(第1/2 页)
梅应雪转身,用衣袖遮住长剑,语气温和。
“小双。”
这两个字说来简单,梅应雪却在喉间哽了一圈,上下两片薄唇磕磕绊绊,勉强才没有暴露他语气里的颤抖。
兴许是离得有些远,段小双没有给予回应,他在被子里裹紧身体,试图坐起来,动作缓慢,手肘没有撑住身体,歪着身子就又倒下来。
梅应雪向前两步,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却被段小双呵止。
“别碰我!”
段小双抬起头,用手将两鬓的发捋到耳后,这才眯着眼打量屋里突然闯入的人,又将目光移到那把长剑上,“谁让你来的?”
梅应雪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和段小双的目光两两相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段小双看他的目光十分陌生,充满警惕,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这不应该。他离开风津时年近及冠,即使这么多年段小双不愿见他,他的相貌距今并无特别大的变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之后的每年霜降时节,他依旧会偷偷地回到风津,一开始并无官职在身,来回也方便,甚至还能在风津留宿一夜,但挂了官职之后,受到的限制颇多,要在前一日处理完所有公务并谎称风寒告假两日,买通守城侍卫趁夜出城,快马加鞭赶到风津时,也不会见到段小双。
起初是段小双不愿见他,后来是碰不上他,段小双总在那几天离开风津,梅应雪便明白了,是段小双在躲着他。
备好的生辰礼物从来没有送出去过,无论是托人转交还是放在赌坊门口,最终会连带着他写下的信,一并被退回至梅家老宅。
有一次,梅应雪没有立即离开风津,他在马车里等到天亮,直到看到段小双晨起出门。那年的雪下的很早,雪粒也小,还未落地便化了,若不是伸手接住,兴许会以为是细细的雨。段小双似乎也是这么以为,推开门看了看天,接着便下了台阶仰起了头。梅应雪隔着马车的窗帘看着,到底还是没有撩开帘子,心里却想,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那一年,他为段小双准备的生辰礼是一件白狐毛大氅,纹样是他画的,提前半年请了襄都久负盛名的绣娘来绣,成品精美,放在红木匣子里,段小双却视若无睹,一如往年。
段小双擦干脸上的水珠,转身回了赌坊,关门前动作一顿,似乎往他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梅应雪察觉他的停顿,当即下车,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扇门还是关上了。
数千个日夜,梅应雪只有在梦里才能叩开那扇门。
只有在梦里,他们还会和以前一样相处,好似十年白驹过隙,并未在彼此之间留下裂痕。好梦易碎,梅应雪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无法控制地沉湎其中。
因为真正推开那扇门,面对的或许是截然不同的现实。他没有做好准备,更无法面对段小双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但心里又有一个想法慢慢发酵,他期望自己在段小双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梅应雪又为这种念头而感到羞愧。
他设想过和段小双的无数次重逢,但都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刚刚那一瞬,梅应雪近乎失去理智,除了泼天的怒火和震惊,脑海里什么也不剩了,拔剑的时候竟觉得难以喘息。
段小双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难看,才转过身去,可对上段小双的目光,他的心又坠了下去,和段小双对视片刻,心却好似掉进了无底洞,他的心何时被蛀空了?
犹是如此,他也没有移开目光,他看到段小双的姣好的面孔,看到了他颈子上未消退的指痕,听到了段小双沙哑的声音。
段小双七八岁时,一手的烂疮,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将他养好,那个时候段小双瘦瘦小小的,怎么喂也不见长肉,喝了十几副中药才将身体调理好,眼见着长高了,自那以后,段小是双真心实意地依赖他。
梅应雪勉强稳住呼吸,背后的手握紧了剑柄,“小双,我、我来带你走。”
段小双依旧是面露警惕,紧紧蹙眉,又问:“你到底是谁?”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对着面前的人并不信任。
梅应雪一愣,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确认些什么,末了语气颤抖,“……你不认得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俊美的脸庞上似乎爬满裂痕,先前压抑下万千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令他眼角抽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段小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这动作像刀一样扎在梅应雪心上,他踉跄一步,持剑稳住身形,背过身去,过了一会才道:“我不会害你,跟我走……”
军帐外响起脚步声,段小双垂下眼眸,将被子裹紧,在白鹤行踏进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奔下床,两步并作一步向外跑去。
梅应雪一时不察,没有拦住他,又顾忌着手里的剑伤到他,动作慢了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