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第1/2 页)

景昌十三年，田芸的丈夫死了。

秋季农忙，家家户户地里的麦子都是抢着收，里正从地里把公公叫走。

不一会，隔壁田的嫂子就喊：“张嫂子，田芸呀，快快回家去看看。”

其实田芸心里早就隐约感到何事发生。

战事连年，村里年轻的男丁几乎都被招走，这种事长则一两月，短则三四天，总有发生。

成亲时，田芸十五，张长生十六。成婚两年，张长生就被招走了，头两年还能收到他寄回的信，后面也断了。

田芸搀扶着婆婆往家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到门口，压抑的气息就隐隐透露出来。

院门没锁，院里年仅六岁的小妹张秀秀牵着田芸和张长生的孩子，仅有三岁的小虎。她看见两人就是见了主心骨小跑过来：“娘，嫂子，爹病了。”

田芸呆住也没个反应。

婆婆李桂兰剜了她一眼，骂道：“别胡说。”

两人急急走进去，正房里或站或坐着三四个叔伯。田芸的公公张福躺在床上，村里的老郎中正搭着脉。

看见娘俩，坐在正中间的里正起身：“桂兰呀，是我不好啊。”

他手边的桌子放着两三件沾血衣物和三锭银子。

当下，田芸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想要跌倒。

李桂兰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却是攥着田芸的手支撑着田芸的身子，扯出一抹笑说：“堂叔哪里来的话，还要谢各位送我家老张回来。田芸，给叔伯倒水去。”

“娘，长平他…”，也许是慌了神，芸娘还想再问问桌上是什么。

李桂兰摇摇头，眼中也有泪光，却依旧道：“倒水去，没个礼节。”

“知道了，娘”，田芸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转身去打水。途中感觉似是有眼泪下来，摸了摸却发现脸上干干的。

提着水回去，田芸看见小妹秀秀带着小虎坐在院里的地上在玩石头。田芸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得一阵恍惚。

“我到家了，走了”，忽的院外传来喧哗声，一穿着粗布短打的皮肤黝黑的少年推开门走进来。

秀秀一见连忙抱着小虎就跑上去围着喊哥哥。

田芸也回过神来呆呆说了句：“小叔回来了。”

“嫂子”，他抬头回了句，又低头拿出糖分给两个孩子。

田芸提着壶进去，给屋内叔伯挨个倒水。

给两小孩分完糖的张长平也随后进来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李桂兰坐着照看躺在床上的丈夫，也没应他。张长平也没想到屋内有这么多人，自家爹还躺在床上。

“娘，爹咋了”，他上前去看顺便环顾四周却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看。

堂内安静，悄没声息。

他快步走上前，抓住桌上的银子和衣物。

“这是什么？”

没人应他，最后唯有里正长叹一口气：“长平呀，你哥哥是为国尽忠，是大英雄。”

室内又是静默，田芸站在一旁深深地低下头。

“狗屁大英雄”，张长平的话就像天边的惊雷一样，震的田芸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三两银子，就是卖我哥哥命的钱？！”

言罢，他将银子狠狠地扔向地面。

三锭银子在地面滚了几圈，有一锭滚在田芸脚边。田芸低眼看着，耳边有小叔的骂声，小虎和秀秀的哭声，婆婆的劝阻和赔罪，叔伯们的告辞声。渐渐的似有泪水浮上眼前，田芸也看不清银锭。

晚上，煎好公公的药送去后，田芸也就回房间休息了。

床上，小妹和小虎两人坐在床沿上，见田芸进来，两人都乖乖的看着。田芸知道白日的事情将两人都惊到了，但家里忙乱，没人顾及小孩。

田芸走过去，将两人都揽在怀里，两人才像是找到了依靠，小妹将头轻轻靠在田芸的肩膀上，小虎则扒着田芸的衣襟。

他俩都太小了，一个对大哥只有浅薄的印象，一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爹爹，张长生的逝去对他们来说好像是隔着一层纱布，只能从家中沉重的氛围里感受到。

半响，秀秀说了句；“嫂嫂，我没有哥哥，小虎没有爸爸了？”

小虎抬起头望着娘亲，油灯映着田芸的脸半明半暗。

田芸沉默了会，轻轻低低的嗯了一声。

众人都歇下，小妹和小虎都依偎在田芸身边睡得安稳，田芸也被暖和的私是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不知田芸也分不清哪里出来的哭声，潮湿的如同泪水浸润在耳边。

第二天早上，田芸收拾饭，公婆和小叔也起了床。

一家人都上了桌。

地里的麦子没收完，家中又有丧事。田芸在家里不是拿主意的人，只是坐在一旁吃饭。

田芸的公公张念福沉默的抽着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