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识人

早上天刚刚泛白，孟越便被一阵阵脚步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孟越看到有几名女人在给牲畜喂食，小小的村子里牲畜并不多，养的多半也都是牛羊之类的草食动物，被晾干碾碎的草掺杂着些许的野菜，被倒在牲畜的石槽中，女人们忙忙碌碌的又处理干草给补上，让干草堆始终保持着进满的状态。揉了揉眼睛，孟越从地上做起来，现整个村子已经醒了过来。

男人们有的拿着工具在开拓出来的荒地正在打理作物，这里是荒地，虽然也能够种植一些农作物，但是面积却不大，而且耕田并不连贯，如同破布一般散落在村子的四周。也有的男人在检查着耕地与荒地之中埋下的陷阱，这些陷阱有的较大，是为了防止在晚上有野狼之类的野兽袭击村子，也有的陷阱较小，则是用来捕捉一些钻入到耕田里偷吃作物的小动物了。不管是老鼠还是兔子，在抓到之后处理一番肉虽然不如牲畜好吃，但在粮食稀缺的时候也是能够救命的。还有一些较为强壮的男子背上了弓箭和打磨好的武器，有说有笑的朝着山中走去，在村口，有些女人正双手握在一起，应该是在为这些进山打猎的猎户们祈祷，毕竟一入了山，这条性命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不仅是男人和女人，就连孩子们也早早的起了床，有的在院子里绑着父母处理食材，有的则钻入到耕地里除除草施施肥，若是年纪再大一点的孩子，则被聚拢在一起，由三五名男子看着，正在院子里练习一种拳法。拳法很简单，不过是一些遇到危险时候的简单套路，比如说挡拳，挡脚，或者是飞扑和隐蔽的技巧。负责教导这些孩子的几名男子或多或少都有着些残疾，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缺了腿，可能是以前进山时候遭到了危险，但留下了一条命。就在孩子的前头，昨天看到的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到孟越望过来立刻摆了摆手，示意孟越过去。

走到老人的身前，老人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孩子们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在镇子里生活，而是选择在这里建立村子么？”

孟越摇了摇头：“我从小就被抓上了山，从来没有进过镇子之中，对于镇子之中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很理解。”

老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我所见到的人为了生活下去都要起早贪黑的奔波，能向你这样睡到亮天才醒的情况并不多。如果不是你说，恐怕我都不会以为你会是一个山贼，睡觉的时候睡的那么沉，一点都不警惕。”

没有给孟越说话的机会，老人拍了拍石头示意孟越坐上来说道：“我们之所以生活在镇子之外，是因为镇子里的生活太难了。耕地种田，不过是一个长工，我们这些农家孩子就算是想学点什么，以后也不过是养家糊口罢了，想要孩子上私塾，是请不起先生的。我们这些人活在这里，春夏秋三季可以打打猎，毛皮和肉可以换一点钱，我们把这些钱攒起来，每年挑几个聪明点的孩子送到镇子上，就可以有几个孩子可以读了。”

孟越眯了眯眼睛，半晌之后摇了摇头道：“用处，其实不大。太穷了，如果孩子们有出息，不会回来的。能够回来的，多半不会有多大能耐。”

老人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不求他们回来，甚至我们根本不希望他们回来。我们希望的是他们在镇子里或者更远的地方扎下根，就不用在过这样的生活。”

孟越看了看老人，忽然笑了：“你们在这里很久了吧，除了你，还有多少人回来呢？”

“总会有人走的，也总会有人离开的。”老人微笑的表情没有变：“有期望，总比混吃等死强不是吗……”

孟越没有说话，而是从石头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了田里，从一名男子的手中结果了锄头，询问了注意事项之后便开始接替男子工作。孟越一开始做的很慢，但做了几下之后，动作便逐渐的熟练了起来。孟越明白，想要别人觉得自己很真诚，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的很真诚。想等待村子里的人从警惕逐渐变为接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这里民风淳朴，并不像现实中那样充满了警惕，只要真的用心去帮人，真心是很容易被交换回来的。

除草，施肥。在吃过村民赠与的早饭之后，孟越挨家挨户的询问，做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打水、劈柴、在女主人做事情的时候帮助带一下不满三岁的孩子……当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孟越便已经坐在了村子口的桌子上，和早上那些教导孩子的残疾男人吃饭了。

嚼碎嘴里的土豆咽下去，孟越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水笑了笑：“赵三哥，你们就这么信任我，觉得我不会害你们了？”

看似开玩笑的试探，换做赵三哥的男子却爽朗笑了笑。没有回答孟越的问题，而是转头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三狗子！”

刷刷刷。随着赵三哥的呼唤，三条狗从村子里窜了过来，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抬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指示一般。赵三哥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条狗的头，转身看向孟越笑道：“来，你摸摸试试。”

三狗子，还真是三条狗啊。孟越笑了一声，伸出手也有样学样的按在了狗头之上，那狗眨了眨眼，随后扬了杨嘴巴舔了舔孟越的掌心，有点痒。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我没有残废的时候，在村子里也算是打猎的一把好手。”赵三哥哈哈一笑道：“打猎这么多年，我遇见的人不多，遇见的野兽倒是挺多的，但我现人和野兽其实差不多。你看，狮子老虎虽然凶猛，但不饿的时候，你只要没有恶意的走过去，老虎和狮子多半也不会伤你，这些动物对着恶意是有感觉的。”

赵三哥看着孟越的眼睛道：“你昨天来，跪在村口，村子里的狗虽然叫，但都不急着咬你，这就证明你不危险。你进村待在牲畜棚里，整个村子的狗都盯着你，但一夜的时间，没有一只狗咬你，就代表你真的没有恶意。我读少，不知道怎么耍心眼搞那些弯弯绕。我可以不信人，但三狗子是我从小养大的，我敢说到了任何时候，三狗子都绝对不会害我。如果你有危险，你有恶意，你对村子有想法，三狗子怎么会舔你呢……”

孟越愣了愣，微微张开了嘴，却没有说出话来。现实世界那么多年，却没有一个敢称之为兄弟的朋友，而在这里，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对方就给予了信任。孟越第一次感觉到，被信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