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玄墨（二）
芈家在秦国经营多年，旗下商行、酒肆、商队不计其数，甚至还开了几家镖局，专职护送商队来往于各国，货物远销至西域。他贩卖东吴的绸缎、南楚的粮食，北燕的马匹，西域的香料和美酒，他家的钱庄在各地都有分号，方便生意往来。 这样大的一个芈家，就因为富可敌国，私售“燚”油一项罪名，朝廷说抄家就抄家。巨额的家产统统被罚没，在秦国境内的所有铺子和产业一律查封充公，家主也被砍了头。 领头人都没了，芈家各房赶紧把在其他两国的分号、分店和产业分了，一大家子各奔东西就这么散了。 盛极一时的芈家一瞬间无声无息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在芈家当家人出事的当天，苏曦正赶上行刑的菜市口。 那一刀斩下去，无声无息的砍掉了苏曦的几百万两啊！他极度不甘心的站在人群里久久不愿离去。此番前来已是迟了。早知道就做得更隐秘些。改换了交易名字：来自西域的美酒“玄墨”，用特制的酒坛子，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酒器别无二致。运输走他的各路酒肆渠道流通去燕国，整个过程中每一段要经过的官府都早就做好打点，可是运到第二批的时候就被截下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十几个处决的人陆续人头落地，人群里时不时有家人和朋友的啜泣声，和看热闹的老百姓的惊呼声，处死的人里还有他的暗桩，苏曦心里恨呐。 身边来看行刑的人头攒动，菜市口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议论纷纷。 “这芈家真的是胃口太大了，皇家的东西都敢偷？” “那还不是想赚更多钱么？那么多银子！换做是我也想铤而走险啊！” “嘿！小声点，待会儿把你也拉去砍了……” “嘿嘿。这下国充盈了，咱们日子也好过点了吧。皇上一高兴，今年是不是可以不交税交粮了啊！” “你小子，想得美呢！天天在家躺着，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看戏？还要你老子出来跑生活。” “我不奢求什么，只要不打仗，我们有个安生日子过就行了，你看前些人东吴那么大个国家说灭就灭，燕国那群狼也够狠的，幸好咱们皇上威武，镇得住，要不然我们也遭殃了。” “还是我们手里有秘密武器？哈哈，人家忌惮！” “所以啊，这走私的火油，叫什么来着？那个字儿我不认识。那个东西真的不能卖给敌国，这不是通敌卖国吗？万一人家拿去做成了什么厉害玩意反过来打我们，怎么办？” “那是！这些人该杀！” …… 行刑完毕，大家各怀心事，更多的人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看秦国第一大商人芈家被抄家倒台，唏嘘这这万贯家财到底有几斤几两。 人群渐渐散去，苏曦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也跟他一样久久不肯离去，一个放声大哭的锦衣小娃，和一个面如死灰的华服少女。 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肤若凝脂，身段窈窕，身着缟素，细看下竟是玉兰花薄缎云锦衫，左腕子上一对碧玉银丝翠玉镯，右腕子上套着一只足有拇指粗的羊脂玉镯子，头上的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簪缀着宝珠摇摇欲坠，端庄娴雅，这通体的气派在身着灰蓝黑看热闹的老百姓人群中尤其亮眼，可是身边却没有带任何的护卫和丫鬟，只是搂着一个玄色锦衣小公子，小团子生得粉嫩可爱，此时却紧紧的姐姐的胳膊，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华服少女一边拍着弟弟的头安抚着，双眼却含着恨强忍着悲痛，双眼通红的盯着断头台的方向。 苏曦本要赞叹少女这一身华贵服饰到底是谁家的闺秀，突然被她摄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姑娘的家人十有八九被害了。 正想着，突然人群里推来搡去，有好事之徒发现这个貌美的“贵女”一身缟素，面色凄苦，双眼含泪，但是身边居然没有带任何家丁，兄弟也尚小，于是又胆大的嬉皮笑脸的走过来试探：“这位小姐，这里是朝廷处斩的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大家闺秀应该来的地方。要不要我护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啊？” 少女收起了悲愤的目光，没有心情理会走过来的小混混，她低头温言哄着小弟弟，让他渐渐止住了哭泣，牵着他的手打算离开。 要想俏一身孝，少女凄苦消瘦的身形反而让人更添一种惹人怜爱的风情，小混混忍不住过来就要拉住少女的手臂：“欸！我说！本少爷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呢？”结果少女厌恶的一刷手，用力甩掉了桎梏。 “嘿！这么拽？”小混混这下不乐意了，他四下里看看，发现如此骚扰之后，华服少女身边还是无人有援护，于是胆子更大了，开始呼朋引伴，他向着周围挥了挥手，嬉皮笑脸的道：“哥几个，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娘子是不是跟我走？”
身边的狐朋狗友一拥而上，把华服少女团团围住，阻住去路。 少女拉着弟弟被堵住，哪里都突不出去，很是狼狈，她怒声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要干嘛？”小混混狞笑着，“这不是很明显吗？本来我说要护送小娘子回家，结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这总可以吧，我们什么都不干？” 说着话，小混混们渐渐缩小包围圈，少女拉着弟弟左突右冲根本出不去，弟弟看着凶神恶煞的这一大群人又开始害怕的哭起来。 “让开！”少女并没有瑟缩或者害怕，只是护住自己的弟弟不被拉扯的脏手碰到，她毫不畏惧的怒视着周遭围拢来的狰狞面孔，她明显是有些身手的，只是菜市口处斩看热闹的人太多，这些小混混完全有恃无恐的围着她和弟弟，她手上也没有趁手的武器，还带着年幼的弟弟要保护他，施展不开。 “这么不识好歹？”为首的小混混发现这姑娘还真是刚烈，居然毫无惧意，得给点颜色瞧瞧，于是他冲上来就抱住少女。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一声暴喝：“住手！”众人惊得回头去看来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