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慕暖心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脸，哭了吗？被病痛折磨的脸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娇俏，眼泪却是一如既往的苦涩，为什么哭呢？慕暖心想起刚刚做的梦，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那个女孩子是谁呢？

“小暖，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护士姐姐进来说

闻言，她转头望向窗外，原来雨已经停了，隔着窗她都似乎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好，麻烦你了”

现在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就是这些照顾她的护士姐姐了吧，她们眼中并没有看待将死之人的怜悯，或许是看多了吧，但是待她确是很好的，这是在则遇之后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了

或许是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太过于舒服，慕暖心坐在轮椅上竟有些昏昏欲睡

“咔嚓”

慕暖心似有所感地偏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棕黄色皮衣的男人在偷拍她

对方见她已经发现了，端着相机朝他这边走来，不紧不慢，不急不缓的步伐，像极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是他来看她了吗？

但很快慕暖心就清醒过来了，她看见了男人面带笑容的脸，灿烂中带点痞气，丝毫没有偷拍被抓包的尴尬，他是不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的，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偶尔会有不耐烦，这是她所认识的他

“嘿，对不起啊，刚刚看这景色太美了，就没忍住拍了几张，等我把照片洗出来送你啊”

看对方那一脸诚恳的样子，她要是得理不饶人反而不好，于是微微点头

“那你住哪个病房，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她礼貌地拒绝

“那好吧，我叫谢回，你叫什么”

“慕暖心”她的语气依旧淡淡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并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礼貌道别后转身离开

“则遇”

谢回似乎听到身后的人叫了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他并没有听清是什么，好像是个人名，他这样想着离开了

慕暖心低垂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手上，真是没用呢，只不过是个身形相似的人罢了

余光手上的那道疤，用另一只手擦干了上面的眼泪，眼里闪过一丝珍视，陷入了回忆

那一次则遇生病了，不肯吃药，她急得不得了，又没有办法，他死活就是不肯吃，她哄着他，可能是絮絮叨叨的惹恼了病中的他，在她第无数次将药递给他的时候，他推开了她，她的手卡进了衣柜的门缝里，身体一压，当时挺可怕的，因为她隐约记得自己想哭来着

他似乎也被这个意外吓到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泄露了他的情绪，她看他这样，强忍着痛意，笑着和他说没事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起身离开房间

她有些失落，哪怕不奢求还是想要他安慰的

“手伸过来”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头，就看见他提着一个医药箱，弯着腰，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疼都忍住了的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他拿着酒精，开始处理伤口，其实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说的上粗辱，但是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看着他低头为她包扎伤口的样子，满足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简单包扎后，他放好医药箱把放在桌上的药吃了，说了句“别闹腾”，便没再理她了

“小暖，该回去了”

护士姐姐的声音打断了慕暖心的回忆，她摩挲着手上的疤痕，点了点头

“嗯，好”

可能是晒了太阳的原因，慕暖心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倦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里是哪？那个哭泣的女孩子又是谁呢？则遇在哪？看不清，找不到，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她不是在医院里等死吗？想到了自己的病，慕暖心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说她不怕死，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怕死呢，无论她如何故作淡定，她还是怕的，她没有亲人朋友，就这样走了也没人记得，有谁会为她哭呢，想到这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则遇，他会记得自己吗？她不敢打开手机，怕没有他的来电和信息，也不敢开口问别人有没有她的信件，即使她嘴上说着不奢望，要满足，但是面对心爱的人，哪里又是一句满足就能轻易打发的呢

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又怯懦的？

是在遇见他以后吧，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卑微的

爱一个人就是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是她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初见时不喜欢，觉得这种爱太过卑微，但是命运弄人，就是这样卑微的爱情，她都得不到

她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大大咧咧，典型的乐天派，另一方面，敏感又自卑，冷漠又自私，就是这样的她，在遇见他之后，努力让自己变得阳光，她企图能成为他的小太阳，不需要很强烈的光，只要能照亮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不断质疑自己，她从未放弃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喜欢一个人的，是不是也如她这般卑微且炽热，她现在甚至觉得这样死了也好，明明才几个月，她仿佛就觉得已经耗干全部心力了

一生只爱一个人

即使那个人并不爱她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