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缕月光

一场电影下来，谭雅雅觉得她的后脑勺都要被盯出洞来，电影散场后去了一趟洗手间，遇到了马朝阳的女朋友邓婷。 “你男朋友挺帅的。” 谭雅雅洗手的动作一顿，其实她和邓婷不熟，也就是给顾章过生日的时候见过一面，对她初步的印象还停留在白富美的阶段，腼腆的笑了一下没解释，此刻只想马上给林清去一个视频，让她看看她办的好事。 林清作为谭雅雅多年好友兼家人，有时候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都深，创造了看电影的机会给她，也是想背后推他们一把，一直这么不上不下的相处着，时间长了也不好。 “你不是还说不让我管他们？”谭辉系上领带失笑的调侃：“你陪我来出差原来不是为了我。” 林清一点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爽朗一笑，承认道：“他们都错过太久，既然互相还喜欢，只是缺少相处的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呗。” 谭辉耸了下肩：“劝你悠着点，毕竟雅雅曾经出现过心理问题，诱因就是顾章的母亲，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见家长是迟早的事，以后该怎么相处？甚至更坏的结果出现，她的心理问题再次诱导出来，又该怎么办？” 听着谭辉的话，林清幽幽叹口气：“我知道了，你也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是吧？” “也不全是，我还是保持中立。”谭辉拿上办公包出门，不忘扭头隔空亲了林清一下才离开。 顾章接到赵力电话是在晚上刚吃饭的时候，做了谭雅雅爱吃的辣子鸡丁还煮了冬瓜排骨汤，放下电话沉默许久，忍不住撑着额头叹了一声，憋闷压抑。 “怎么了？“谭雅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能让顾章看上去这么伤心无助，他扣在一起的手指关节都用力到发白，看见用了多少力气在控制情绪。 很久后，顾章才放下手，眼眶还是红的：“我母亲去世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之前他母亲来的时候看着身体挺好的啊。 谭雅雅心脏也跟着一颤，像是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她为顾章感到难过。 “什么时候回去？” 顾章拿出手机买火车票：“今晚吧，越快越好。” “那我陪你去。”谭雅雅干哑的说道。 顾章抬起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没关系，我陪着你。”谭雅雅实则没处理过这种事，太奶奶过世的时候也是父母在忙，就算是这样也想陪在他身边，不想让他一个人。 火车只剩半夜十一点的了，俩人坐在候车室，谭雅雅去买了一碗面泡上，递给顾章：“吃点吧。” 顾章没胃口：“你吃吧。” 谭雅雅捧着桶面也吃不下去，但手是热乎的，看向顾章握在一起的手泛着苍白，主动去碰了一下，还真是冰凉的，不由他拒绝的把桶面放到他手里：“捂一捂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后半夜四点到京市，谭雅雅靠窗坐着，顾章坐在她旁边：“累了就靠我肩上休息，睡一觉就到了。” 谭雅雅从前经常熬夜画稿，坚持一夜不是难事，打开提前准备的瓶装咖啡喝了一口：“放心，我还不困，你也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等到了京市还有许多需要他忙的地方。 顾章看着窗外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窗外漆黑一片，车厢内的灯光被映照在玻璃上，谭雅雅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心情沉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被顾章叫醒的时候头有些晕：“到了？” “快了，先醒一醒，不然一会儿下车吹着风会感冒。”顾章看上去一夜没睡，眼底透着疲惫。 凌晨四点的车站还是有些冷的，谭雅雅裹紧了风衣外套，兜头被盖上了帽子。 “风大。”是顾章。 陈丽是在家里擦窗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摔下楼的，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被拉去医院直接就出了死亡证明。 顾章和谭雅雅来不及去找住的地方，直接赶往医院，还没到医院，又被赵力告知，已经找了殡葬车把陈丽送往殡仪馆，他们又赶紧去殡仪馆。 顾章经历过一回父亲的死亡，对这套流程已经熟悉，他知道母亲只能在这里存放一日，接下来就会被火化，然后放进狭小的盒子里，永远摆在柜子里。 就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过世这么久，他都没来得及缅怀，就被各种现实压的喘不过气，如今母亲也过世，他才恍然感悟许多。 殡仪馆租了一个小厅，只能放下瞻仰棺材和摆贡品的地方，陈丽就那么躺在里面。 顾章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怕谭雅雅害怕：“你去附近找

个地方休息吃点东西，好吗？“ “那你呢？” “今晚我得跪在这里守灵。” “那我去买点早饭给你带过来？”谭雅雅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腰间扎着白布条的男人虎背熊腰的走过来，身后跟着的少年谭雅雅见过，是赵阳。 她向旁边退开一步。 赵力隔开谭雅雅和顾章：“你先去收费处把费用交一下。”斜睨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谭雅雅：“这是你对象？” 顾章没搭理他，带着谭雅雅出去交费，顺便送她到门口：“你先去吃饭吧，等我这边忙完去找你。” 见他如此坚持，谭雅雅只能先去吃饭，不想他再因为她忧心。 附近只有盒饭和快餐，这是个类似郊区的地方，谭雅雅吃完以后打包了一份，重新走进小厅，顾章一个人跪坐在贡品前，赵阳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玩游戏，赵力和一群人在门口抽烟，谭雅雅是从烟雾中穿过的。 “吃点吧，不然身体受不住。”谭雅雅担心顾章犯胃病，找了一个塑料凳子，把打包的快餐放他面前。 顾章实在没心情没胃口，拿着餐盒没动，一只手强势的伸过来把餐盒拿走，还嫌弃肉少。 谭雅雅气不过想说两句，被顾章拉了下手：“算了，你是不是没找到住的地方？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 赵阳往嘴里塞饭，含糊着：“唉……你去哪啊……不给你妈守灵了？” 顾章带着谭雅雅走出去，一条走廊上站满了人，烟雾缭绕，烟头满地。 出了殡仪馆的门口就有出租车，顾章带着谭雅雅找了一个连锁酒店，房间还算干净。 “水壶尽量别用，楼下有贩卖机，可以买矿泉水喝，床单被罩如果不想用就别脱衣服了。”顾章转了一圈，又累又困。 “我能用一下浴室吗？” 谭雅雅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嗯嗯，可以，用吧，不然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就是想冲个澡清醒一下。”顾章扯着唇角勉强一笑，越发惹得谭雅雅心疼。 浴室里传来水声，谭雅雅坐在窗边，腿前就是电视柜，电视连插头都没有，应该只是个摆设。 她的耳朵和脑子已经被浴室里的顾章占领，这种时候分明不该想些别的，可有些思想不听话的总冒出来。 她试图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窗外可见一座立交桥，上面疾驰的车辆穿行往来，没多久，顾章就带着还湿的头发从浴室里穿戴整齐的出来，拿着毛巾擦干净头上的水。 “毛巾可能也不干净，等一下我给你送洗漱用品上来。”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谭雅雅不想再让他操心，有些事也想替他分担。 “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可以陪着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顾章擦拭头发的动作慢下来，许久后斟酌道：“如果累了就回来。” “ 好。” 房间没有退，再次回到殡仪馆，很多人已经离开了，只剩赵阳守在小厅里，看见顾章就抱怨：“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去餐厅吃饭了，你别忘了一会过去把餐费结了，都是来给你妈捧人气的。”说完转身离开。 顾章重新跪坐到贡品前，心情除了疲惫和复杂，再没有其他，难过也是有的，很浅。 谭雅雅坐在赵阳之前坐的位置上，小凳子上还带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屁股垫。 “害怕吗？” 谭雅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害怕什么？” 顾章身前有一袋子元宝，他一边折一边随手往铁盆里扔几个，很快被碳火烧得只剩灰烬。 谭雅雅看着他手指来回折几下，元宝就成型，看着也不难。 “不怕，我太奶走的时候家里人都围坐在一起折过这个。”她蹲到顾章旁边也帮忙折，并缓缓讲起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的时候父母正在经历创业，很忙，所以就把我送到了太奶奶家里，那是一个小村子，村口有一座桥，桥下面是一条小河，里面清澈干净，有人会去钓鱼，手掌大小的小鱼炸着吃很香。”谭雅雅面露向往。 “太奶奶家的院子里有很多花，还有一只大黄狗，后院种了许多菜，每天吃的都是自己种的……” 顾章可以想象出来她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上小学就回家了。”谭雅雅垂下眼，眼底带着失落：“后来太奶奶去世了，我也是这样折元宝。” 顾章抬起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给与安慰。 “哟……你妈还在里面躺着呢

，你们好歹收敛点。”赵力人还没出现，嗓门就已经传开了。 顾章放下手冷冷回头，只是看了他一眼，重新折着元宝。 “你什么时候去把餐费结了？” 顾章这回连头都没回：“折完去。”他们现在算是毫无关系，表面功夫都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