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无天日(第1/3 页)
山长为何要刁难裴砚舟?他不是院最得意的弟子么。
也许不是刁难,而是笃定他不会徇私枉法!
但吉祥在院外都听见了,余枢承认是他偷走的尸体,还愧疚无法为山长尽孝。
余枢已有认罪之心,那番忏悔也是他的临终诀别。
他那样爱惜名声的人,未婚生女或许有难言之隐。但如今悲剧已酿成,他们父女终是无法团圆,索性杀了唐震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不就是余枢的行凶动机?
吉祥以为裴砚舟也会这般反驳,但见他双眸微红望着山长,哽咽开口:“余堂长出于孝义,委实不该替山长顶罪。”
“大人?”吉祥脑子里塞满疑问,山长深感欣慰地微笑点头:“严明律己,刚正无私,这才是为师教出来的好学生。”
若说余枢对裴砚舟有启蒙之恩,山长就是将他培育成才的启智明灯。
他记忆中博学儒雅的恩师,胸襟宽广浩瀚如海,潜心钻研学问从不被身外事所累。
山长就是崇天院的定海神针,他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存在。
裴砚舟实在无法将他与凶手联系在一起,起初有所怀疑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去逃避,拒绝相信呼之欲出的事实。
山长步履踉跄想去握他的手:“承谦,不要自责,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裴砚舟上前搀扶住恩师,黯然落泪:“山长,您为何非杀唐震不可?学生已经找到证据让他伏法!您再等一等,等学生查出真相……”
“抱歉啊,为师让你很失望吧,人老不中用给你添麻烦了。”
裴砚舟伤感摇头:“不,分明是学生让您失望了。”
吉祥觉得自己才是最失望的,她指向余枢手背上的割伤:“大人说余堂长不是凶手,那他手背怎会被渔线割伤呢?我看山长手上都没受伤。”
裴砚舟咬牙托起山长的双手,让她看清楚山长手背上那两道浅红勒痕。
“山长事先做过防护才没受伤?”吉祥不甘心地抓起余枢的双手,发现他两只手的伤痕深浅不一,也就意味着施力不均,与死者伤口不符。
倒像是替山长藏匿罪证,收拾渔线时不小心划伤的。
“唐震,真不是你杀的?”吉祥看余枢闭口不答默默流泪,甩开他走到山长面前,直视他那双浑黄的眼睛。
“山长患有眼疾多年,平时连路都看不清,如何杀得了人?”
山长转动着僵直眼珠看向吉祥:“眼疾而已,又不是无法治愈。承谦早都看出破绽了,不然他怎会试探阿枢,说要请一位杏林高手来为老夫诊治呢。”
裴砚舟沉痛点头:“山长眼疾未愈需常年服药,上回我来山长房中没有闻到药味,心中已有疑惑,余堂长的掩饰之辞印证了这个猜测。”
吉祥怔怔地注视他的双眼,似乎还不相信。
山长笑了笑,抬手从她头顶摘下一片枯黄树叶:“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莫要哭了,你看,眼睛都哭红了。”
“为什么?”吉祥眼眶发热,泪如雨下,“您是裴砚舟最信任的恩师,您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宁愿自己揽祸上身……”
煽动天谴,诅咒太子,谋害官员,哪一样不是死罪。
山长粗糙的指腹抹去她脸上泪痕,回首远望屹立山巅的夫子庙,目光苍凉。
“大梁储君品行不端,愚昧残暴视百姓为草芥!当今圣上亦是斗筲之辈,朝堂之上奸佞为官,尽是些奴颜婢膝之徒,置社稷苍生于何地……”
他展臂悲呼含泪凝噎,罢了,多说无益。
山长转过身攥住裴砚舟的手,浊红泪眼急切地紧盯着他,“承谦,为师曾道三皇子有大才,因他懂得自敛锋芒,避其锐气。”
“如今为师最后劝你一言,乌云蔽日,权且忍让,勿与天子争是非,就此结案莫再深究!”
裴砚舟没想到有一日,教他匡救时弊的恩师竟然劝他明哲保身。
但他心知肚明,且不说皇帝念及父子情分,即便是顾及皇家颜面,势必也将保下太子。
对山长来说,眼疾是否痊愈都是暗无天日。
他早已看清了这世道,不求死后虚名,但求死亦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