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与消息

深夜，小树林，两人急急而奔。 这个场景，对于在某个可怕到九死一生的异境，算是要素齐全了。 李莲花甩着手跑得飞快，脚步轻盈得像在使用什么奇特的轻功。 “你倒是等等我啊！”妙手空空跟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等……等等我啊。” 笑死，他这个自认为轻功奔走在江湖上至少也能排得上名号的神偷，居然还没有一个病弱神医速度快，妙手空空一边软着腿，一边咬牙追赶。 跑了许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悬崖边，这也是个事故多发地。 不过对于早有准备的李莲花，这就只是个适宜逃跑的好地方了。 崖下两匹黑马低头啃着地上的杂草。 “花花，准备得挺周全哪！”妙手空空满脸喜悦。 李莲花轻瞥一眼，身后风火堂堂众的怒吼已经越来越近，隐约中能看到摇晃的火把。他不在多等，拉着人就往下跳。 这高度，中间又无可以接力的地方，若非轻功出神入化者，绝非有人能轻松下来。可李莲花不一样，他左手拉着突然受惊尖叫的妙手空空，却依旧身形如电，只在崖边轻轻一踏，便蹿出了十几丈，空中借风腾跃，不过几息就安全的落在了马背上。 崖上的人还在瞠目结舌，崖下的人已经骑着马迅捷离去。 两个人停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妙手空空还在大笑着嘲讽崖上臭着脸的百川院刑探，李莲花看了天空、计算时间，开始不耐烦起来。 “快点，我的东西呢。已经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 妙手空空挤眼一笑：“也是，你的小娘子还在家里等着呢！”说着，拿出一本食谱和一袋子银两，扔给他。 李莲花扫了一眼，从里面取出五两，又把钱袋子扔了回去。 “说来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说你抠吧，我要分你一半银子你不要，只要这食谱和五两银子，说你不抠吧，谁要是欠你三钱，你也得追到天涯海角要回来。” “我的诊费也就五两，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可。” 听到这，妙手空空开始上下打量，“可是我也没见你开张几回啊，你这衣食、还有那两座小楼可精致得很，不会是吃软饭吧。”语气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戏谑。 李莲花敷衍地摆摆手：“就算是软饭，也是我夫人愿意给我吃。你再闹腾，银两留下我也不介意。” “好嘞，那你就收下。给你那小夫人买点首饰衣服也好啊”妙手空空又把钱袋塞了回去，虽然对方只是为了还人情，但毕竟得罪了风火堂和那百川院的生瓜蛋子刑探，要不是实在没有可信的人，他也不想打扰这个只有轻功比较好的花花。毕竟也是个大麻烦，要是再只给五两银子，他良心都隐隐作痛。 防止对方把钱退回来，他转移话题，“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呐。”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李莲花扫过去的眼神冰冷刺骨。 妙手空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这杀气，怕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他打着哈哈：“职业习惯嘛，我也就一时好奇。我只打听到嘉州，灵山道场说不定有你要找的人。你要是愿意就去看看，哈哈告辞告辞！” 也不等李莲花回复，他运转轻功唰得飞远。 收拾好心绪，李莲花牵着两匹马回到莲花楼，房车内还亮着灯。 他把马拴到小楼后面，沉默地开门走进去。 上午和他一起出门的皮皮在教训完欺负过小狗的小喽啰就自顾自回了家，现在正和狐狸精头挨着头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姜淼倚靠在床边，就着灯光翻看手中的籍。 “这么迟了，还没休息？” “要等莲花回来。”十年的相处，李莲花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姜淼都了然于心，他现在心情不好。换了个坐姿，她拍了拍腿上的位置：“限定活动哦。” 脱下外裳，李莲花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躺上床，头枕在腿上。 摘下双头莲蓬发簪，搁到柜子上，柔顺的长发松散的铺在他的肩膀和姜淼的腿上。 李莲花闭着眼，像只慵懒的狐狸，任由姜淼葱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拂过他的头顶，从上而下，温柔地抚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静谧而安稳。 “妙手空空告诉了我金鸳盟的消息，嘉州，灵山道场。” 突然的开口，十年来，他们走遍了整个大熙，再远一些的草原也去过，金鸳盟的人像溶进海里的水，消失的无影无踪。被金鸳盟带走的师兄遗骨已经成了李莲花的执念，他

连给自己解毒都没那么上心。 这些年偶尔打听到些消息，不管有多不靠谱，他们都会找过去核查，即使最后一无所获，但下次只要有疑似的信息，他们还是会继续出发。 既然是妙手空空提供的，那么这个消息真实性已经提高了不少。姜淼略微思考了一下，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莲花没有回答，微微侧身，视线正对姜淼低垂的脸，“阿淼，你带着皮皮和狐狸精，去云隐山吧。” “？” 他抬着手轻柔地抚摸着姜淼的脸颊，眼神黯然：“阵法之类的我都教过你了，师娘所在的云居阁你是可以进去的，还有师父的墓，这次你代我去祭拜一下吧。 我有一种预感，这次的消息有九成的可能是真的，我一定能找到些线索，但是金鸳盟…江湖险恶，多的是纷争烦扰，人心裹测，我实在是担忧…你去云隐山也好，他们…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又是这样，一旦涉及到曾经的往事，李莲花就会陷入难以言说的不甘与自厌，固执地推开所有人。他永远在考虑别人，却从不为自己想想。 姜淼烦躁地停下抚慰他长发的手，转而捧住李莲花的脸，抵住额头，眼神对视：“我是谁，莲花，你回答我。” “……” “我是姜淼，是你的阿淼，是九年前和你确定心意，六年前与你在草原对月拜堂了的妻子。你凭什么让我抛下你走。 确实，我有很多地方还有不足，但这些年来，你教过我内功剑法阵法，也带着我苦读过医，我有能力自保。而且，我有皮皮，有这车和莲花楼，我不信你这些年没看出这个地方的神异，皮皮带回来的东西还在楼上存着，有危险，我不会没有逃走的机会。” 姜淼的眼眶开始泛红，有时候她烦透了李莲花的自我封闭，他们都已经在一起那么久，有什么事就不能一起面对吗？妙手空空假死的事他就刻意隐瞒了她，直到风火堂的人都怼到面前了才斟酌告知。即使如此也不让她露面，还找理由把她安排到别处。而现在，只是一个只是真实性略高一些的金鸳盟的消息，就要让她去云隐山躲避纷扰。 “我知道你爱护我，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为你担忧……你的毒一直没能完全解开，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死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想到可能发生的可怕情节，姜淼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滴落，砸在李莲花的脸颊，也砸在他的心上。 李莲花施了巧劲翻身，将坐靠着的少女搂进怀中：“对不起，是我着相了。” 他好像一直在惹她哭，不管是毒发的时候，还是各种自以为是的时候。他总说自己已经是李莲花了，但那份李相夷的自我似乎还附着在他的骨骼中。 “往事纠葛，一直让我无比痛苦，我总想着你还是十年前那个会因为小猫不在身边哭泣的姑娘，却忽略了你这些年成长的模样，是我看轻了你。 对不起，阿淼，让你难过了。” 姜淼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后悔与歉意。 她闭上眼：“……我只接受你这一次的道歉，如果还有下次，你想丢下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我只会如你所愿，躲到你也永远找不到地方，你知道的，莲花，我能做到的。” 姜淼会做到的，皮皮会帮她，这辆一直未命名的神异房车也会，就像十年前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只要她想，也可以毫无踪迹地离开。 李莲花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口回复：“不会有下次！” 他无法想象那种场景，只是浮现出一个念头都能让他感受到锥心的疼痛，比碧茶毒发更不能忍受。 “我相信你。”姜淼抬起头，凑近在他的唇角落下轻轻的吻，安抚这个显得有点不安的男人。一开始难过的是她，最后需要安慰的却是李莲花。 她总是狠不下心。 渐渐地，回吻变了意味，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姜淼火速推开了人，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紧。这朵污秽的黑心莲花，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后面又开始了，走开走开！ 指尖揩去唇角的银丝，李莲花心中微带遗憾，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样也好，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事，一点都不要。 他重新将人搂住：“明天我们就准备起来吧。一起出发，去嘉州，灵山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