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
金大红把眼神从闺女身上移开,低头把眼角的泪抹掉,正视前方,迎向踉跄的周倩,还有那群跟来看热闹的。 这时,下工钟声敲响,看热闹的人跟得更从容。 人群快速以半圆形围过来,这阵仗比在晒谷场开会还热闹。 刘青青左转头,握紧娘的手,右转头,环住奶奶的手臂,左右都是她的盔甲,就算再大阵仗,她也会挺住,突然热血,她想当众赢一次,证明软弱了一辈子的刘青青也能刚。 前世她当人活了26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读,只为了让奶奶爸爸看到她的优秀,但无论她读多少,都读不出□□里的那块肉。但这一世不同,虽然只和奶奶和娘相处了几分钟,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在刘家,原主如此胡闹,刘家也没放弃她。 她跑到地头闹这么一出,故意的。前世死后,她当了九年鬼,不用吃不用睡,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察人间。她见过一女孩故意把上门要钱给儿子全款买房的亲妈,引到小区人最多的凉亭,故意激怒亲妈,俩人一言一语对峙,把亲妈重男轻女,女儿深受其害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众人面前。亲妈想用舆论逼迫女孩,女孩成功让舆论反转。 她学的就是这招。 当时被伤透的女孩是怎么看偏心亲妈来着,对,眼皮半垂,一脸的漫不经心,不把你看在眼里,但我屈尊来看看你这回有什么新招?哦,还是老一套。 人群中央的周倩站在刘青青对面,实在气不过,刚要伸手往刘青青脸上招呼,迎上刘青青的孤傲眼神,周倩突然觉得自己在刘青青眼里渺小又卑微。伸出的手缓缓落下,握紧成拳,垂在身侧,指甲抠进手心,还是赶不走那种屈辱感,刘青青那眼神似乎已经给了她下了宣判。 金大红一直紧盯着周倩,见她把手放下,心里松了口气。 右侧的陶亦秋满意地看着孙女,魂魄归位的孙女终于有点像她了。不怒自威的皮相装得还行,但少了底气和果断。 刘青青要是知道陶亦秋所想,一定会说,奶奶您看得真通透,她现在手心出汗,心里打鼓,牙齿紧咬着,硬撑着演下去。 “周知青,我刚刚在地头说的那些事,哪件不是你干的呢,你要觉得我在编瞎话,把我打的那几个都叫来好了。”刘青青说得云淡风轻,一副我就是想把事说出来,根本没想闹大的无辜。说完,还朝对面的周倩眨眨眼。 刘君谦终于从人群后挤到前面来,站在奶奶身边,听了个话尾,“对啊,都叫来好了。” 刘青青侧头朝大弟笑笑。 刘君谦朝大姐点点头,伸头过去,用极小的声音说,“二弟一会儿带人来。” 话落,人群里又挤出一人,身材高壮,国字脸,粗眉毛,双眼皮,大眼睛,下嘴唇偏厚,笑起来一口大白牙,憨厚又质朴。 “爹” “爹” 刘青青比刘君谦慢一步喊出声。 刘木森呵呵笑着,走到媳妇身边站好,立马板起脸。他干活的地在东北角,这不听见风声赶紧跑过来,哎,还是晚了,他一个当家的,既然是倒数第二个来助阵。 刘家五口站成一排,压迫感十足,看起来哪个都不好惹,就连最小的刘君谦对着大姐笑嘻嘻,站好后,看向人群,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要是有人欺负我姐,我就毁天灭地,大家伙都别活。 面对刘家五口的强大气势,周倩把身子挺直,脖子抬得高,眼神看上去很是坚定,双脚却诚实地后退两步。 清清嗓子,吞咽两口唾沫,缓解了下嗓子的疼痛,周倩侧头看向扎堆站在一起的知青,“我现在被人欺负诬陷,你们不帮我,要是哪天你们被欺负了,会有人帮你们吗?咱们知青在庄里本来就势单力薄,咱们是外来的,他们从没把咱们当自己人,咱们和庄里人有矛盾,大队部会帮咱们吗?庄里人会说真话吗?不会,他们只会向着自己人。” 刘青青侧头瞟一眼,见其中有几个知青开始面露纠结,心中冷笑,周倩啊,有点手段,但段位不高。 这是要拉同盟,把俩人的矛盾,变成整个知青所和庄里人的矛盾,还要堵死找证人这事。 刘青青表情不变,不急不缓地说:“上个月周倩趁王永梅知青在山上采蘑菇落单时,套麻袋把王知青打了一顿,王知青,周倩是不是好心告诉你,是我手欠打的。她又好心劝你别来找我算账,因为我拳头硬力气大,你打不过。” 人群中的王永梅猛点头。 “我刘青青虽然浑,但从不打女人,一般女人扛不住我拳头。周倩让我去打翠燕姐,但我只动口没动手。”刘青青眼神扫视一圈,找到人群中的方翠燕,凝视着翠燕,等她点头。 所有人顺着刘青青的目光看向翠燕,翠燕鬼使神差地
点点头,等人群目光再次回到刘青青身上,翠燕瞬间回神立马后悔,她为什么帮刘青青,她俩明明是仇人,眼神再看向刘青青,好像也没那么恨了,青青这妮子只是太傻被骗,也是个可怜人,那就原谅她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这边,刘青青还在罗列周倩的“丰功伟绩”,“上上个月,周倩请假没上工,就她一个人在知青所。她是先发现小黄狗在知青所门口溜达,才偷偷把放在灶台边的野鸡藏起来,再开门把小黄狗放进去,污蔑是小黄狗偷吃。那只野鸡后来被周倩带上山烤了吃了,野鸡是孙知青打的,孙知青追着小黄跑了一个多钟头不是吗?” 刘青青见知青们面露疑惑,好心解释道:“我会知道是因为野鸡是我烤的,但我一口没吃。是不是傻,傻冒烟了。要是不傻,怎么可能被周倩耍得团团装。” 知青们感觉被暗指,丢脸,郁闷,但人家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