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下午的魔法史课上，米凯莉亚依旧昏昏欲睡，正当她准备朝伯莎抱怨怎么还没下课的时候，麦格教授用魔法放大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起来： “所有的同学立即回到各自学院的宿舍，所有的老师回到教工休息室。请立即行动。” 米凯莉亚瞪大了眼睛，不敢想象这次又发生了什么。 她与伯莎并排走着，顺着人流沉默地回到休息室里。 “金妮·韦斯莱，被怪兽带进了密室……所有人明天必须回家……霍格沃茨……关闭……” 麦格教授的声音仿佛破碎成了片段，断断续续地传到米凯莉亚的耳朵里。她坐进上次待过的角落里，不同的是，这次少了金妮，多了哈利、罗恩，还有弗雷德和乔治。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不通一个人的两种对立情绪为何会在短短的几天内交替出现，好像她被撕裂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正在激烈地争斗着，想要冲破她脆弱的心，冲出这反复无常的生活，质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伯莎正在她身边悄悄抹着眼泪，这让她又想起早上欲言又止的金妮，她究竟想说什么？明明那时的自己还可以轻松地说笑，为何转眼金妮不见了，笑容也不见了？ 沉默裹挟着恐惧、悲伤，以及所有米凯莉亚能想到的负面情绪，渗透进休息室的每个角落。 从没有哪个下午过得像今天这样缓慢，连太阳仿佛都刻意拉长了下降的路线，它慢慢吞吞、不情不愿地落到山的后面，剩下最后一点余晖，挣扎着泼洒在霍格沃茨孤独的塔顶上。 弗雷德和乔治似乎再也坐不住了，他们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弗雷德发现米凯莉亚在看自己，于是朝她扬了扬嘴角，眼底漏出一丝她从没见过的落寞，这让米凯莉亚真正害怕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通往宿舍的楼梯上。 米凯莉亚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弗雷德和乔治往日欢乐的模样。在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陷入悲伤的情绪里，她又回想起两年前的下午，那个发誓要做最了解他们的人的自己——原来她离成功还那么遥远。 再次睁开双眼时，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已经被压了下去，眼底流淌着少有的坚定。 她抱了抱伯莎，又拍了拍哈利和罗恩的脑袋，随后起身走向了双胞胎的宿舍。 米凯莉亚轻轻推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两张床被帷帐遮得严严实实，似乎他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试图逃离这个世界。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去找弗雷德——她总觉得自己更擅长安抚弗雷德一点儿。 米凯莉亚将脚步放得很轻，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弗雷德的床边，小心地拉开帷帐的一角。她看见弗雷德轻颤的眼睫，看见他怀里紧紧抱着的兔子玩偶，看见他柔软的呼吸。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惊人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帷帐又拉开了一点，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被拦腰钩进了床铺中。米凯莉亚半趴在床上，望向那双再次染上笑意的眼睛，险些忘了如何呼吸。弗雷德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开口。 她张了张嘴，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还穿着鞋呢。”她用气音说，不想惊醒另一边的乔治。 弗雷德轻笑一声，同样用气音回答她：“你想脱就脱吧。” 米凯莉亚听话地脱掉了鞋子整齐地摆在弗雷德的拖鞋旁边，随后又钻回他的床上。她发现弗雷德已经将兔子玩偶移到了床头，他自然地将她搂进怀里，盖上被子，好像她就是兔子玩偶的替代品。 “你还好吗？”她小心地问。 弗雷德有些疲惫地看着她，让他第一次不那么像一个喜欢惹事的男孩。他将米凯莉亚搂得更紧了一些，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 他用下巴抵着米凯莉亚的头顶，使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口热烈的心跳，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金妮……”弗雷德轻声呢喃着，蹭了蹭米凯莉亚浅栗色的柔软卷发，痒痒的。 米凯莉亚没有说话，她伸出一只手，穿过他身体与手臂之间温暖的缝隙，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透过薄薄的棉布睡衣，她感觉到弗雷德正在回归平静，身体也不再战栗。 “我相信金妮还没有离开我们。”她小声说，尽管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并不现实。 弗雷德并没有回应她，他软软地挂在米凯莉亚身上，捕捉着空气里柑橘的香气。 “待在这儿陪陪我吧。”他的一只手正捏着米凯莉亚的一缕头发，有意无意地绕在手里打着旋儿。 “我还得去看看乔治……”

“他睡了。”弗雷德耍赖地说，一边松开她的发丝，转而将手覆盖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往自己这儿又按了一些。 米凯莉亚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抬头便是他泛着少年气的脖颈，青色的血管隐在苍白的皮肤底下，此刻正浅浅地跳动着。 “陪陪我吧。”他又一次说。 米凯莉亚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应该悲伤，可是她的心底又有一丝无法忽视的雀跃。 最终她还是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好。”她说，呼出的气化在了帷帐笼罩的一方天地里。 米凯莉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并且在光怪陆离的梦境末尾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弗雷德，快起来！”乔治一把掀开床帷，再次亮起的灯光满满地落进四柱床间，生生将黑暗割裂，“金妮回来了！哈利和罗恩救了她！” 弗雷德背对着他，虽然他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但他看上去并没有乔治想象得那么惊讶。他随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朝他挥了挥手背，“知道了，我马上起来——好困。” 乔治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对面的地板上。 “行。”他爽快地说，又将床帷拉上了，“快点儿，他们正准备去礼堂开宴会呢，李已经先走了——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校医院看看金妮。” 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 等宿舍彻底恢复了安静，弗雷德悄悄回过头去，将帷帐掀开一个角。 “他走了吗？”米凯莉亚从厚重的被子里探出一颗头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走了。”弗雷德重新看向她，脸上残留着一丝错愕，“你敢相信吗？不过是睡了个觉，我们的小妹妹就又回来了！” 米凯莉亚眨了眨还有些朦胧的双眼，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润，“真是不可思议，这绝对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不过这反倒显得我们刚才唉声叹气的样子有点傻！” 弗雷德重新露出了熟悉的坏笑，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快起床吧，去见我们的小妹妹。” “当然！我都等不及了——对了，下次把我按进被子里的时候能不能给点提示？我差点背过气去！”米凯莉亚笑着移开他的手，迅速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走到床边穿上鞋子。 弗雷德跳到地上，兴奋地在宿舍里来回打转，“我太激动了！”他说，“我刚才真的以为……以为她会死！” 米凯莉亚越过他走向门口，“谁不是呢？但是她现在还好好的！这简直像在做梦！”她握上门把手，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了真正释然的笑容。 他们在走廊上一路狂奔，一边胡乱地理着衣服，用米凯莉亚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校医院。金妮正躺在病床上，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巧克力奶，身上淤泥和黏液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韦斯莱夫人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韦斯莱先生则怔怔地立在一旁，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乔治站在床尾，回过头来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金妮！”弗雷德像是当场学会了幻影移形一般冲到他们中间，捧着金妮的脸看了又看，差点将她手中的巧克力奶打翻了。珀西和罗恩站在暖黄的灯光下，鼻尖耸动着，眼角闪烁出一丝湿润的光。 米凯莉亚站在校医院门口，就这样扶着门框，静静地望着他们。她想要抱抱金妮的愿望被生生遏制住了——他们一家是那样美好，那样融洽，好像只要聚在一起，就能源源不断地向外传递热乎乎的喜悦。 有谁舍得破坏这样温馨的图景呢？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想爸爸妈妈。 半小时后，米凯莉亚跟着大家来到大礼堂。 她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宴会，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睡衣，将礼堂化作繁复的花海，比情人节那天更鲜艳，让依旧穿着校袍的她有些格格不入。 “你之前去哪儿了？”伯莎有些担忧地问，“我本以为你在床上！” 米凯莉亚摸着伯莎滑溜溜的深蓝色睡袍，俏皮地笑了，“我确实在床上。”她神秘地说着，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的弗雷德，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正举着面前的果汁假装与哈利碰杯。 金妮依旧跟韦斯莱夫妇待在校医院休息，赫敏则跟着其他被石化的学生一起冲进礼堂，米凯莉亚拥抱着她，强烈的喜悦冲散了往日的阴霾，或许世上不会再有比失而复得更令人快乐的事情了。 邓布利多和海格都重新回到了校园里；哈利和罗恩获得了00分，使格兰芬多成功卫冕了学院杯；麦格教授宣布学校决定取消期末考试；洛哈特教授不得不为了寻找记忆而离开教师岗位……一件又一件激

动人心的事情堆积起来，让米凯莉亚彻底忘记了这些天来的迷茫与悲伤，只剩下令人安定的快乐。 学期剩下的日子里，每天都充盈着耀眼的阳光。米凯莉亚将织好的围巾送给了赫敏，尽管正值艳阳高照的夏日，赫敏还是感激地抹起了眼泪，不听米凯莉亚的劝阻执意将围巾紧紧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因此险些中暑。 金妮不再郁郁寡欢了，她恢复到了米凯莉亚最熟悉的模样，比黑湖表面粼粼的波光更加闪耀。她和哈利罗恩挑了个时间，将大家都聚起来，详细地讲述了这一年以来的经历，米凯莉亚全程大张着嘴，仿佛听完了一整本厚厚的故事。当她得知正是那本可恶的日记控制了金妮的时候，她懊悔得想要敲自己的脑壳——她当时竟然对金妮说有个可以和自己交流的朋友也不错！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照常在厚重的蒸汽中启动了，将一车的学生运往梦的。 米凯莉亚和伯莎拉开了哈利的包厢，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弗雷德和乔治正在放最后几支费力拔烟火，绚烂的光斑跃动在每个人的脸上，好似白昼的流星。 “还有我们的位置吗？”米凯莉亚笑嘻嘻地说。 “不介意的话可以挤到我旁边。”金妮挪了挪身体说。 “或者坐在我们的腿上。”弗雷德拍了拍大腿说。 “想都不要想。”米凯莉亚弹过他的额头，滑进金妮与车窗间的缝隙里。 “我旁边也可以坐。”乔治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垫。伯莎不再拒绝，她小心地坐了过去，肩膀不可避免地与乔治的胳膊贴在了一起，传开夏日的温度。 他们又各自分享了收集来的趣事，金妮告诉大家珀西交了个拉克劳的女朋友——就是与赫敏一起被石化的长发女生，弗雷德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好像自己的生日提前到来了。米凯莉亚已经能够想象出珀西被狠狠嘲笑的模样了，这让她也跟着笑出了声。 哈利给他们分别抄了一串数字，他将其中一份塞给了米凯莉亚。 “这叫电话号码，记得给我打电话，好吗？”他说。 “原来这就是电话号码！”米凯莉亚欣喜地接过写了数字的羊皮纸，仔细听着哈利讲解如何使用电话。弗雷德似乎又想起了去年暑假的经历，这让他的拳头不可抑制地捏紧了。 列车缓缓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们推着行李下了火车。 “暑假快乐。”米凯莉亚挨个拥抱了她的朋友们，又朝弗雷德笑了笑。 “你也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推向了等在柱子旁的多莉丝和杰弗里。 车站的玻璃窗外，透出了一点儿柔软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