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四)
灵簌想知道歧周城的事,她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对当时的事情概不知悉,有意无意去打听,但宫里人都像是被下了禁言术似的,俱是闭口不谈。 灵簌只好委托身边的侍女去宫外打听,一个月后才顺来些小道消息。当时的一场大火直接将歧周城夷为平地,整整烧了半月有余,廖军损伤惨重,大火过后,城内连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根本寻不到任何亡骸。 灵簌紧张问道:“容知衍呢?可有他的消息?” “这个并不知情,但奴婢斗胆揣测,容将军应该随着队伍逃过一劫。南盛国夺嫡之争闹得轰轰烈烈,眼下,五皇子的呼声最高。五皇子都逃出来了,容将军定然吉人天相。姑娘,不必担心。” 灵簌黯然伤神,揉了揉额角。祁夜弃性子多疑,竟然在她殿门外设置了防线,她现在去哪里都有人盯着。可一直在这耗下去,她担心皇爷爷的身体。 五皇子狼子野心,他背后又有霍家撑腰,向来无所畏惧,万一谋逆之心泛起,弑君夺位也不是干不出来。 灵簌思忖片刻,又道:“东西呢?” 婢女戒备地看向外面,确定无事后才从袖子拿出一块丝帕包裹的东西,还有几道灵符。灵符是她一早去大街上找算命大师讨来的。 这些算命大师整日里装神弄鬼,疯言疯语的,小婢女不知道灵簌要这些东西干嘛,也不敢多问,只好找罢。 “有劳了。”灵簌知道小婢女的无奈,接过东西便让小婢女从妆奁里随便挑,看上哪个随便拿。 小婢女讪讪挑了个玉簪,趋奉道:“奴婢特意叮嘱了茶馆的探子小心行事,不会露出马脚。姑娘看完后,一定要销毁证据,断不可让人瞧出来什么。奴婢先行告退。” 小婢女走后,灵簌再次检查门窗,确定万无一失后转身去回到桌案上,帕子里是让人从歧周城带来的灰渣,烧过后的味道不似普通火焰熏烈。 灵簌闻了闻,划破手指在黄符上画下几道血色咒印,虽没了灵力,但毕竟是仙躯,灵血尚能驱动,靠符箓的小法术还是可行的。 火焰符飞到灰渣上,顷刻间光焰重,呈蓝色。 灵簌凝神观望。重华宫遇到的魔修,也曾使用过这种火焰。 会是同一个人么? 祁夜弃,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深,皓月当空。 外面的术士三三两两呵欠连天,灵簌看准时机,甩出几道符箓。飘飘然毫无察觉的贴在他们肩膀后面,符箓上身就像是瞌睡虫入脑髓,一盏茶的工夫,术士们倒头睡去。 灵簌轻笑了一声,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宫女服,趁着夜黑风高,掀开窗户就要往外跳。恰在此时,门口咔嚓一声,旋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窗外的结界霎时复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端着餐食进来的璃殇呆愣了好片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看,确定那名宫女就是灵簌,疑惑道:“灵簌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灵簌狠狠的咬下后牙槽,收回腿艰难地转过头,道:“里面热,我到外面凉快凉快。” “凉快?我是体温出错了么?我感觉这屋有点冷。”璃殇放下托盘,来回上下打量灵簌,“姑娘穿着这样,也是为了凉快?” “嗯”灵簌额角一抽一抽,摸摸后颈,道:“那衣物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就跟宫女换着穿。就是不巧 ,碰见你进来了。” 璃殇若有所思,“哦,现在春时,确实该减衣了,明日我给姑娘送几件新衣过来。姑娘还没有进食吧,先过来吃饭。” 说是吃饭,餐盘里还放着一碗苦味浓重的药,吃完饭还要喝药。这是这几个月来常规的程序,药根本就没断过。见灵簌迟迟没有动筷子,璃殇问道:“是不合灵簌姑娘的胃口么?” 灵簌:“没有。” 饭菜每天不重样,根本不存在不合胃口,只是时间久了,她一吃饭就想起在南盛国的那段日子,在宫里,皇爷爷不忙的时候,总会传话让她过去一同用膳。 璃殇道:“姑娘是想家了?” 灵簌看了一会,惆怅道:“离家太久了,就想回去。” 璃殇道:“所以方才”是想逃? 灵簌道:“你猜到了,别告诉九叔。” 璃殇道:“九叔?是尊陛下?” 灵簌点了点头。她叫顺口了,一时半会都没有改回来。 灵簌看到面前的竹笋炒肉,想起祁夜弃不吃肉。这几天的相处,灵簌总觉得璃殇好像与祁夜弃很相熟,便道:“璃殇姑娘很了解陛下的习性,莫不是自小就与陛下相识?”
璃殇愣了一下,“嗯。我之前在南盛国宫中当差,自小就陪在陛下身边,对于陛下的习性,略知一二。” 祁夜弃自小被认为不祥之人,身边常有术士陪伴,这不以为奇。灵簌道:“九叔小的时候是什么样?与现在一样吗?是不是也很毒舌?喜欢阴阳怪调暗戳戳嘲讽人?” 幻境里看到的祁夜弃与现在不一样,那少年敏感孤僻,惹人疼惜,怎么长大了就性情就变了,还是说灵簌压根就没理解过祁夜弃,不如趁现在多问问,问出些什么。 “并非,陛下小时候虽然冷漠了些,但还是爱笑的,偶尔还会与我讲话做游戏,只是后来受了某种打击,很长一段时间不愿与人讲话,总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 璃殇望着杯中倒影,眼前幽幽浮现起那人的身影。尸山,尸堆如山,骸骨成林,那个站在尸水河边清洗手上血液的少年,亦是上千魔童中拼死血杀的唯一人选,成王路,白骨枯,他踩着皑皑白骨、淌着血海尸山爬到今日,冷漠的世道将少年为数不多的曲尽人情击了个粉碎,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捡起地上鞠球放到她手心里、与她一起蹴鞠的少年。 灵簌道:“什么打击?” 璃殇道:“陛下不幸的遭遇多的去了,一时半会也讲不清。药要凉了,姑娘赶紧喝药休息吧。” 没套出些有用的,罢了,以后再想办法。灵簌喝了药,璃殇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推过去。 灵簌拿过,掰开瓶塞闻了闻,“醉心丹?” 璃殇道:“对。我看姑娘最近睡眠不好,这服药有助眠的功效,姑娘睡觉前温水服下。” 外面术士都倒下了,怕是担心她又给逃了。灵簌倒出五六颗,当着璃殇的面服下。 璃殇笑笑,总归没说什么,端着托盘出去了。 灵簌洗漱完静等了会,药效还没有起作用,索性捧着又看了会。她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扰得头疼,这醉心丹也不起作用了。灵簌拿出药瓶,又给自己服下几颗。 外面叩门声响起,灵簌随意披了件外套起身,想了想还是系好了衣服。 灵簌开门迎接,祁夜弃抱臂站在门口,灵簌愣怔,祁夜弃扬眉道:“不欢迎我进去?” 灵簌让开道,“不敢。” 挟着一股寒风进来,灵簌颤了颤肩膀,倒了杯茶递过去。二人聊了些无关要紧的话,灵簌有些昏昏欲睡,想来药效要起作用了,闷闷道:“这么晚了,九叔找我是有什么重要事么?” 祁夜弃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灵簌心口发沉,微微晃了晃脑子,“多谢九叔关心,但天色已晚,九叔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现在看祁夜弃出现了好多重影,眼皮越来越重,祁夜弃大约在与她说什么,她也有些听不清,手支在额上,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眼一闭,头砸在桌上睡了过去。 祁夜弃也惊了一下,本来就糊涂的脑子砸得更不开窍了,唤了两声,也没反应—— “哎,醒醒?” 灵簌趴在桌上,头压在袖子上,发丝胡乱缠着,闻声下意识的颤了颤眼睫毛。 祁夜弃抱起她,一个药瓶顺势掉到地上滚了两圈。祁夜弃把她放到榻上,捡起地上的药瓶打量,醉心丹啊,她嗑药居然嗑醉心丹。 醉心丹原用在医疗上,与麻醉散一个效用,虽可以助眠,但食多者会适得其反,如同醉酒一般。灵簌酒量不好,在这方面很避讳,但凡事都有犯蠢的时候。 祁夜弃勾了勾唇角,拿走了药。灵簌搂着被子,睡得正酣,大概是被衣领勒住了脖子,扯了扯衣领,咿唔几声。 祁夜弃扶起她,帮她把衣服脱掉。灵簌醉的厉害,浑身软绵绵的,垂着个头,微微动了动眼皮推开他道:“都说了别碰我” 是真的困得厉害,衣服脱了一半仰头又倒了下去,眼睫毛上悬挂着颗大大的泪珠,欲坠不坠,看的人心颤。 祁夜弃坐过去,伸手抹掉她眼睫毛上的泪珠,目光下移,白皙光洁的脖颈下是精致分明的锁骨,毫无防备露出来,熠熠生辉。 他的手指在她眼睛处停留了片刻,拂过脸颊往下划去,最终停留在少女软绵的唇瓣上,轻轻抚摸,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涌现,俯下身占有这双唇瓣。 他对她的情欲从来都是肆无忌惮。 以前是,现在更是。 灵簌对这种感觉很陌生,难以喘息,睁开神思朦胧的眼睛,一片阴影笼罩,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本能咬了下去。 带了些狠劲。 祁夜弃停了下来,但没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极有耐心加深这个吻。灵簌拱了拱腰,双
手撑在他肩膀上,越发不配合的往后躲去。 她不会换气,遇到这方面只是恐慌而已,蹬腿挣扎着,祁夜弃揽过她的腰,没想到层层叠叠衣服包裹下的身躯,纤细的不可思议。 他很喜欢。 “九九,没事的,不怕。”他咬了咬她的唇瓣,极致魅惑诱导她张嘴,没有注意她眼神里的意思。 灵簌确实也照做了,不再挣扎,微微扬起头任凭他技巧地磨蹭,睁着眼凝视着上空。祁夜弃抬手轻轻覆盖在她眼睛上,示意她闭上眼。 灵簌趁他抽手的时候猛地咬住他的唇,双手迅速用力推开。 “砰”的一声,祁夜弃防不胜防地磕在床架上,疼得嘶了一声,床架随之塌陷。 灵簌坐起身,抬手摸了摸发麻的嘴唇,对上疼得皱眉的祁夜弃,冷哼了一声。 祁夜弃捂着头,嘶声道:“你再给我哼。” 灵簌盯着他痛苦的表情,像是发现了好玩的,憨笑了半晌,“活该。” “反了你了,敢跟我这么说话。”祁夜弃伸手抓住灵簌防止她逃跑,另一只手还捂着头,这撞得都出现了脑震荡,眼花缭乱。 灵簌往后躲去,要怪就怪他自己,谁让他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呼吸。但今日她意识模糊,脑子醉醺醺,畅所欲言大放厥词。 祁夜弃紧紧扣着她的胳膊,抿着唇,头疼欲裂,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过来。” “我不要。”灵簌咬开他的手,跳下榻躲得远远的。 祁夜弃疼得龇牙咧嘴,好在没有流血,否则难受就是她,抽声道:“滚过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灵簌攥紧袖子里的符箓,祁夜弃每次生气,受苦受难的总是她,她最怕他生气。但现在他头疼的厉害,此刻上前,还不扒了她一层皮。 祁夜弃又道:“没听见?” 灵簌怯怯道:“九叔,你真的很疼么?” 祁夜弃道:“废话,撞的又不是你,手筋挑断了还这么有力。” 灵簌茫然看了会,反复确认他是真的很疼后才走上前,“我帮你揉揉好了。” 灵簌刚弯下腰要去查看伤势,祁夜弃就掐住了她后颈,翻身欺压而上,狠狠咬住她嫣红的唇。 温柔化骨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还嫌之前不够尽兴,碍于怕吓到她才没有下狠手,但现在觉得,反倒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