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绾苍纪
圣人之下,难有匹敌。 圣人之中,不相上下,谁也真正奈何不了谁。 圣人之上,唯道祖鸿钧与天道。 通天自创立截教以来,素擅阵法,对阵法的研究也最多。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陷入幻阵的一天。 而且持阵之人,还是自己的小徒弟。 但显然小徒弟此刻是不清醒的,持阵之魂不知是哪一念。 先前已然经历过梦清的分身跑出去流落到昆仑山玉虚宫的情况。 眼下这样的情形也不足为怪了。 成圣之路,一则以力证道成圣,二则斩三尸成圣,三则功德成圣。 盘古大神,走的便是以力证道,可超脱天道。 鸿钧道祖,走的是斩三尸成圣,与天道并驱,现合天道。 三清太清,玉清,上清,一开始都修炼的斩三尸成圣,后立教创下大功德成圣。 目前太清已斩一尸,玉清和上清已斩善尸和恶尸,本我仍存在缺憾。 不为外人所知。 至今,世人都不知玉清和上清的善尸,恶尸和本我分别是谁。 女娲创人族,立下大功德成圣。 西方接引和准提发下四十八大宏愿,功德成圣。 此为如今的圣人。 小徒弟修为堪比圣人,不难推测小徒弟是否也存在三尸,且处在斩三尸的状态。 但看小徒弟这不靠谱的,相当离奇的修炼方式。 三尸不受本尊控制,时不时跑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次不就跑出去一念了吗? 不过好在的是上次跑出去的化身是受本体神识控制的,一开口便知她是不是熟悉的那个小徒弟。 通天于她腰间的玉牌上,分明的看见两个字:素玉。 但小徒弟本尊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分身叫这个名字。 而眼下这个,恐怕又是跑出来的一念了。 而且,可能完全不受本尊控制。 通天从未见过小徒弟这样眉目含笑,风情万种,魅惑众生,充满蛊惑的样子。 一点儿也不似那个娇娇弱弱,会撒娇耍赖的小徒弟。 难不成,这是小徒弟的恶尸,反差如此巨大。 圣人的神识,都差点被蛊惑了,通天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挑战欲。 妖女似的“她”,想蛊惑他做什么? 通天默念清净经,搭上了她的手。 冥冥中好像被什么牵引住了一样。 “多谢师尊满足我的一己私欲。” “如此,师尊想逃也逃不掉了。” “梦清”笑道,笑意中带了几分妖媚邪性。 幻梦中场景开始变化。 清净素雅的竹屋变成了雕梁画栋的宫殿,每一处装饰都无一不透露着精致奢华。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繁复华贵的金丝红衣,是通天没有见过的样式。 只见衣摆上仿佛盛放了一朵朵曼珠沙华一般,格外的华丽,好看。 而女子的云发盘起,其上是一顶华贵的金冠,冕旒缀于额前,气势非凡。 “她”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以及势在必得。 此时的眼神,着实称不上是清白。 通天于她眼底的倒影中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模样,身上穿的是同样的一身繁复华丽的红衣,上面绣了许多云纹,看上去华贵无比。 原本的玉冠换成了金冠,长发束于冠中。 依人间礼制,女子成婚时云发才会盘起,男子弱冠成婚时才会束发。 新人着红色婚服。 所以,他们这是在大婚? 仿佛印证通天所想的一般,殿内挂满了红绸,四处张灯结彩,桌案上红烛起,摆满了桂圆,莲子和龙眼。 再无旁人在此,却是锣鼓喧天,奏起了喜乐,仿佛十分热闹非凡般。 此般情景,通天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向来张扬恣意,放浪不羁的他面上顿生出几分无措来。 心中说不清的欣喜还是平淡,唯独没有厌恶。 也许是,小徒儿如此国色天香,即便做错了事,也不忍心苛责于她? 不过,通天再纵容小徒弟,也不会纵容这样继续下去,即使是在幻梦中。 当即也不想再继续
探究了,日后应当有的是机会。 欲抽离神识,却发现左手跟小徒弟的右手被红线缠住了,死死缠了三圈。 这就是“ 她”困住他的手段? 通天觉得好笑又幼稚。 指尖施法作刀,一下子就把红线给割断了。 通天这时才发现站位的问题。 这样的站位,还有这种样式的婚服,好像是她在娶他? 可真敢想啊! 通天并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想法,只是觉得太过惊奇。 很难想象哭唧唧的小徒弟会对他“强娶豪夺”。 现实中的话那画面简直是不敢相信。 然梦中这位,“有点疯。”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切断的红线,随后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危险而又蛊惑。 “师尊,我便知如此。” “你看着我的眼睛。” “如若不想你看到的都变成现实的话,便随了我意。” “否则,我只好对师尊更过分一点了。” 红线这下子不止圈上的是手腕,还缠了脚腕。 确实过分了许多。 而通天,则于梦清眼中,看到了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 所有生灵包括人教,阐教,截教,西方教以及各族,一一陨落。 无不告知着“她”会带来一场浩劫。 她会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威胁他,去这么做。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引诱,告诉他,杀了她。 袖中不知何时被塞了一把匕首。 若通天真的被这映现出来的画面触动蛊惑,可能真的会向她的心口刺上一刀了。 那声音萦绕,愈是蛊惑,通天的神台反而越是清明起来。 他信她,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手中的匕首化为了粉末,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通天神色一片凝重,他相信小徒弟不会做出祸害苍生的事。 只是,“她”对他的旖念究竟是天道所编织的一场幻梦,还是她内心深处隐藏的阴暗想法。 不管是哪种情况,眼下都要一一斩断,不然他们都无法从这修改了的幻梦中逃脱。 大殿中适时的响起了唱声,“君后大婚,天地共贺,良缘谛结,订成佳偶。” “今以赤绳系定,望白头永谐。”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今女君苑绾与君后苍纪大婚。” “谨以白头之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苑绾盈盈一笑,眼中仿佛盛了日月星华般璀璨。 “师尊,历经千年万年,我终于还是来到了您身边。” “此刻,我很开心,便是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的。” “我怎么忍心师尊为难呢,又怎么会让师尊受到胁迫呢?” “它要杀我,便杀好了。” “感念师尊信我,让我的存在有了片刻的意义。” 说罢,苑绾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虚空中凝实出了一把匕首的模样。 以脱弦的箭般趋势向苑绾射去。 “不要。” 通天几乎是目眦尽裂。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天道恶念控制下的小徒弟,骤然清醒了过来,以这样自杀般的决绝方式摆脱天道控制。 匕首插入了面前人的胸膛,鲜血疯狂的涌出,将鲜红色的嫁衣染成了血红色的嫁衣。 “咳咳”,苑婠满口满口的鲜血吐出,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 通天连忙将小徒弟接住,满目悲凄。 这如果是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此刻,他好像成了苍纪,眼前死的是他的妻。 通天望向头顶的天,顿生出无限的愤恨来。 连同当日截教即将覆灭时的愤恨,皆加诸于此。 苑绾已是强弩之末,勉强的抬起手去够眼前的人的面庞,仿佛要将这张脸永远记在心中一样,直至死亡消散。 “师尊,幻梦一场,我却是当真了。” “梦境消散,我也要消失了。” “您还会记得我吗?”
“我名苑婠,是她,却也不完全是她。” 通天面容悲怆,神色冷清,被扯入幻境的是他的本我苍纪,两种情绪在他内心撕裂着。 苍纪会为苑婠所感动,本尊永远会自持着,他与小徒儿是端端正正的师徒关系。 通天无法骗人,也不会去骗人,既已下定决心斩断这段幻梦,便再无回头的路。 “吾之弟子,永远只有梦清一个。” “她也永永远远,只会是吾的弟子。” 通天冷然蓦声道。 “苑婠明白了。” “秋山微雨,大梦崆峒一场呀!” 豪奢华贵的婚礼殿堂变回了清净典雅的竹屋,只是屋外忽然下起了雨。 通天再看一眼怀中人,已然闭上了眼睛。 唯一可以证明先前大梦一场不是错觉的是,小徒儿身上的嫁衣仍在。 通天的身上的婚服也仍在。 说没有一刻的动容是假的,但他年长她几十万岁,又怎好欺她年幼无知。 她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人的。 通天郑重的在梦清的眉心落下一吻,是苍纪在告别苑婠,也是他在封心锁欲。 他的本我,从未历情劫,从未做过这样的抉择。 她说感念他信她,何曾不感念她为之作出的牺牲。 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为难。 其实梦清,素玉,苑婠本质都是小徒儿一人,她们遇到他,都会不顾一切,奉献牺牲。 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去做。 又是何其有幸! 唯有作为师尊护佑她生生世世如现在般开心快乐,作为报答了。 通天手中亮起了一团上清仙光,将这段记忆抽取了出来,凝成了一个水晶珠子,收入了袖中乾坤, 小徒儿对圣人之音言出法随免疫,通天只好出此下策了。 做完这一切,梦境开始消散。 灰茫茫一切中只余下了一只白团子。 与梦清先前幻化出来的一模一样。 通天将白团子抱起,瞬间被困的神识出了幻境。 与此同时一团黑雾从厢房飞快的跑了出去。 然后被一道上清仙光和一道红色火焰追赶着,瞬间打散,散成灰烬。 通天有些遗憾,还是让这道恶念神识给跑了。 这样,就不知道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是产生了恶念的天道,还是九幽魔眼下跑出来的恶魂冒充的天道恶念。 通天神色一片冷然,神情一片冷傲,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惧怕。 这些只敢在背后使阴谋诡计的腌臜东西,下次见一次杀一次。 就算是真的天道又如何。 那已经将来的打算了,既已决意破除封神大劫,本就是逆天而行,再叛逆点也无所谓了。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要紧事。 通天将榻前的帘子亦然扫落,施然走至了正位。 眼神微眯,看向来人,神色威严冷清。 “道友,不请自来,不问而进实非君子所为。” 通天沉声道,语气平淡中充满了压迫气息。 仿佛一部分的威压注入了其中一样。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闷哼声。 “教主,在下好不容易舍了半条命前来赴约。” “总不至于为此丢了剩下半条命吧!” “更何况,在下可是帮了你们一点小忙。” “不过,比起在下,似乎您更不像一位磊落的君子。”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在下一不小心都看见了。” “有些人,衣冠禽兽呀!” 随后,阴恻恻的声音自寂静中响起,“听说凤凰有涅槃这等本事,吾早年不常出来行走,还未亲眼见到过。” “今日倒是想见识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