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十四)
按照祖制,祁夜允顺利登基,先皇后便是太皇太后。新帝年幼,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灵簌将公都整理完后并呈上了表,里面详尽写道南盛国有识之士,并对当前南盛国的政行局势阐释了意见。 十四跪坐在一旁研磨,灵簌这些日眼见的消瘦了下去,有时在桌案前一呆就是一天一夜,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十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迫,像是着急交代后事似的。 一滴泪珠落在桌案上,灵簌正在批阅奏章,闻言,抬起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十四咬着下唇,脸上早已是大片泪渍,哭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啊?” 灵簌停下手,道:“没有,这里是我的家,我能去哪。” 十四道:“可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灵簌淡淡一笑,揉了揉十四的脑袋,安慰道:“想多了,没有瞒着你。你不是也好久没回家了,下个月也回去看看吧。我给你准备上所需的东西。” 十四道:“我不回,我早就不怀念那里了,我要永远与你待在一起。” 灵簌道:“跟我?这王宫太过压抑了,你待在这里不合适。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出京城去外面看看,总有适合你的地方。” 十四哭红了眼,用袖子擦掉泪水,忧心忡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十七,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还是说你开始嫌弃我了?” 灵簌道:“没有的事,就是身在王宫,万事身不由己。况且人心狡诈,你岂能斗得过他们。我已陷身囹圄,就不要再拖累你了。” 十四抑制住哭声,哽咽道:“我不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你不能抛弃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十四不会知道灵簌具体要干什么,她只是看出灵簌这些日情绪不对。南盛国史册上记载了无数忠烈之士,唯独出了灵簌这么个卖国贼,她让南盛国颜面扫地,也欠下天下一句道歉。 古有烈女忠贞殉国,灵簌身为一国公主,自然也要担起重任,彰显国之骨气。 灵簌道:“我的头发掉色了,再帮我染一遍吧。” 平江镇的酒肆又开业了,梅子酒香飘十里。灵簌不胜酒力,但不知为何,最近就是很想念这个味道,特意让人买来,邀请十四一同品尝。 喝到一半,醉意上涌,抬起扑朔迷离的眼神,看到对桌的十四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抱着她痛哭流涕,眼泪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 灵簌试图推开她,但是没推动,双手撑着下颚摇了摇头,猛然间看到了容知衍。 灵簌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确实是容知衍。他在与她说话,灵簌一窍不通,憨笑道:“我我耳朵没有了,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 容知衍一怔,接住了灵簌下坠的身子,抱紧她试探性的问道:“簌儿?” 十四被她推开,仰面朝上昏睡了过去。灵簌依偎在容知衍的怀里,脖颈抵在他颈间,只觉得周身的溽热都被驱散了。他身上挟着夜晚该有的淡凉,还有雪后松木的清冽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这个味道很熟悉,一度让灵簌产生幻觉,她总觉上辈子上上辈子就相识了容知衍。 灵簌留恋地抱紧了他,埋在他颈窝,淡淡道:“我出卖了国家。” 容知衍道:“这不是你的错。”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身不由主,这非她本意。 灵簌伤感道:“他们应该会恨我吧。” 时势造英雄造忠臣造人,也造她这种叛国贼。脖颈间划过泪意,灵簌微微阖着眼,一字一句道。 容知衍道:“我不会恨你。” 灵簌心头一颤,身子缓缓倾倒,意识模糊之际叹息道:“你真好。” 夜晚寂静,繁星点缀。容知衍搂着灵簌低头看去,她脸颊因为醉酒带着红晕,这与平日里清冷的巫师大人形象不同,退去一尘不染的气息,反倒增加了温润迷离的感觉。 容知衍喉咙里闪过腥甜,几乎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缩曲住手指强行忍住,将血腥味压了下去。廖军那只箭矢淬了毒,已无药可解,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该走了。 他自小无父无母,在军营长大,亲如手足的弟兄们也都战死沙场,这世间已无他可留恋的东西,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灵簌。 一眼见之,甚是心喜,他是个行军打仗的军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意,但却想用温柔去包容她,保护她。暗恋的情愫埋藏在心底,却在这一刻如潮涌至。 容知衍似乎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宁静,动作极为小幅度帮她把额间碎发拨开,漆黑的眼眸蕴藏着不加掩饰的炽热神采,胳膊微微收紧,他俯下身—— <
> 然而,灵簌却被扯着胳膊带去,来人紧紧揽住灵簌的肩拥入在怀,十分戒备地盯着容知衍,眸底复杂怒意翻涌,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祁夜弃道:“容将军,天色已晚,请回吧。” 容知衍被突如其来的惊动弄得不知所措,目光在灵簌身上停留片刻,“她这几天很累,已经睡去了。” 祁夜弃道:“容将军就不必担心了,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既然选择我,我也一定会负责到底。” 容知衍还想再说什么,祁夜弃全然无视,打横抱起人回到祈福殿。灵簌垂着头,睫毛微颤,还处于睡梦中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被丢进了温泉里,水瞬间没入头顶。 灵簌挣扎的起身,却被人摁住肩膀,无措的踢蹬着脚拍打水面,激荡水花四处飞溅,刚想大喊,水一股脑的灌入了口鼻。 “不不要救” 灵簌吐出水泡泡,温热的泉水却像是彻骨的寒冰,恐惧占据心头,灵簌无力攀去徒抓那只手臂,眼看就要溺水失去意识时,长臂一揽,被人捞起脱离了危险水域。 灵簌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剧烈咳嗽,脑子依旧处于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是何原委,只是觉得刚才画面过于惊悚,她大口喘着气,双肩瑟瑟发抖。 祁夜弃冷眼观看,在她面前蹲下身道:“醒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直冲而来,灵簌抬头去看,忽然变色,跟见到鬼似的,瞳孔刹那间变小的同时也不自觉往后撤去,转身就跑。 她还没有起身,就又被人扯住后衣领拽回来,灵簌拳打脚踢,死命喊道:“放开我、你放开——” 看来还没醒。 血气轰然涌上脸颊,灵簌想都没想扭头抓起他的胳膊咬了下去。 他轻嘶了一声,松开了她,低头看去手臂上的牙印,已经咬破皮险些就流出血了,“属狗的啊。” 灵簌趁机往后退去,远离他,脊梁还在隐隐颤抖,“是你先不放手的。” 祁夜弃一点点沉下去脸,在看到她蹬腿往后退去,出乎意外地紧箍住她的肩膀压入怀里,灵簌跌入他的胸膛,受惊后本能的反应,想要抵抗。 “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祁夜弃控住她乱动的手,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躯壳,紧紧抱着,低头在她脸侧沉声道:“怎么,我碰你就碰不得,长容知衍就可以是吧。” 他真是阴魂不散,非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灵簌见反抗无果,铆足了力气抬头重重砸在他头上,他没砸昏过去,自己眼前反倒冒出金星。 “嘶——” 祁夜弃也没好受,眼眶起了乌青,低头的瞬间,灵簌推开他就要跑,却又被攥住了手腕。 祁夜弃一只手捂着眼睛,一手捉住她,“你就不能服软一次。” 灵簌咬牙切齿道:“那你就不能放开我。” 祁夜弃拽过她的手,欺身而下,压住她乱动的四肢,抬起下颌狠狠吻了下去。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几乎可以说是残暴,灵簌被他咬的越发不安,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次次抓回来。 灵簌被咬的下唇疼痛,再次挣脱并捂住嘴,道:“疯子,流氓,去死。” 祁夜弃去扯她的手,愤声道:“对,就是疯子,就是流氓,我偏要才拆散你与你的小情人,看你们怎么厮混。” “你无耻。” 挣扎之间,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掉落,低头一看,十二时方镜静静躺在玉台面上,散发着冷冷的光辉。 二人皆是一怔,祁夜弃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捡,却见一道黄符快他一步飞了过去,再去看时,十二时方镜已经落到灵簌手里。 祁夜弃:“!” 灵簌得意洋洋勾了勾唇角,道:“我的了。” 她现在意识不清,谁能知道她拿着罗盘会干出什么蠢事。 祁夜弃冷声道:“给我。” 摆动着罗盘上的指针,忽然听见他冰冷的语气,灵簌猛然受惊,摇摇头,把手背在身后,“不给。” 祁夜弃没打算跟意识不清的人计较,含着调子引诱道:“那个东西很危险,你别乱动,先给我。” 灵簌又转动了两圈指针道:“危险?这东西不是我的么,怎么会危险?” 祁夜弃:“” 她还有些记忆。 没有诱骗成功,祁夜弃也不气馁,正准备继续行骗,却见灵簌冲他一笑,咬破手指滴血在罗盘上,面前出现一个光环,祁夜弃快步阻止,却见灵簌扑
身跳了进去。 顷刻间眼前变得空荡荡的,祁夜弃怒急攻心,冲外面喊道:“屠如!” “属下在。” “给我去追。” 灵簌酒醉后,心智变得跟个小孩似的。她迷迷糊糊的来到一家暖香阁楼里,隔着鸳鸯台,看到薄纱之后交叠的人影。 “鸳、鸳鸯。” 灵簌跌跌撞撞上前,却被桌椅绊倒在地,桌子上的美酒盈樽摔在地上,惊扰了红绡后的一对璧人。 “谁?” 男子猛地推开怀里的女子,顾不上穿衣光着膀子撩开床幔,看到地上的灵簌,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又是家里的母老虎登门造访了。 被破坏了雅兴,心里顿时窝火,冲着外面叫喊道:“老鸨,这怎么还多了个人来监督啊。” 灵簌急了,“别、别喊。” 榻上的小美人尖叫了一声,扯着被子拢住了全身。男子气急败坏,起身往外走去,“来人啊,这屋里咋还多了个!?” 见他不听劝的往外走,灵簌顾不了那么多,抓起桌上酒壶砸到他脑袋上,当即就将男子砸昏了过去。 灵簌也吓得丢掉酒壶,往后撤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反应,灵簌又走上前,蹲下身,呆呆的左看右看,确定他是真的不能动后,道:“你不要乱喊乱叫,我帮你盖好被子,先、先休息会。” 她说着,瞥见榻上披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美人,二话不说,上去霸道地把人家的被子扯下来盖在男子身上,道:“休、休息。” 美人见她方才行径,料定是男子的正妻派来捉奸捉双,胡乱的伸手去捡地上衣服往身上套。 灵簌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地上的人,憨憨道:“鸳、鸳鸯,九叔最喜欢鸳鸯了。” 小美人听不清她痴笑啥呢,见她过来,衣服也顾不上穿起身往后退去,瑟瑟发抖道:“你、你要干嘛?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就要喊人了。” “来人啊——来人啊——” 灵簌竖起食指放到嘴边上,小声劝告道:“你不要乱叫,我带你去见我九叔” “什、什么?” 灵簌道:“他最喜欢棒打鸳鸯了,他肯定会喜欢你。” 美人扯着嗓子尖叫道:“我、我不要。” 灵簌一听她不要,忽然冷下脸道:“不行,你必须跟我走,我得讨好他,才能救救这个国家。” 灵簌抓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女子拼命大喊,任凭灵簌如何拉扯,她就是抓住门框不撒手。灵簌见没辙,伸手劈在她后颈上,女子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灵簌嘿嘿一笑,往外望了望,确定四周没人,做贼心虚的抱起美人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