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他们踏出橡木大门的时候，米凯莉亚惊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漂亮的玫瑰花园里，数不尽的仙女在其间扑扇翅膀，落下星星点点的仙女之光。她新奇地顺着小径往前小跑了几步，听见耳畔传来微弱的流水声，猜测不远处有一个喷泉，此刻一定正向外迸溅着月光般的泉水。 弗雷德将手插在礼袍的口袋里，慢慢悠悠地跟在米凯莉亚身后，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眼角笑出了细细的褶子。 米凯莉亚抬起右手，纤细的手指落在清朗的夜空下，引来了真正的仙女的驻足。 她提起裙摆，右手仍高举着，让小巧的仙女坐在了自己的食指上。随后她踮起脚，在空旷的小径间自由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轻纱制成的裙摆转开了，星光藏进布褶间，在她的腿边轻盈地闪烁，好像这华丽的玫瑰花丛中唯一一朵盛放的白玫瑰。 米凯莉亚咯咯地笑着，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放心地倒进身后弗雷德的怀里。仙女重新飞舞起来，在他们的头顶旋转，洒下清透的微光，轻快地消失在巨大的雕像后。 米凯莉亚抬起头，望向弗雷德倒转的脸庞，他笑嘻嘻地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移了上来，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早该发现了，”他说，“你根本就是个仙女，为了来到我身边而苦练变形术……” 米凯莉亚笑得发出了“噗噗”的声音。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圈住了弗雷德的脖子。 “怎么样？我装得还不错吧？”她凑上去蹭了蹭他的鼻尖。 “不太成功。”弗雷德将她松散的碎发别到脑后，“刚才露出了点马脚，被我发现了。” 他牵住她的手，手指暖融融地交扣在一起，“好了，我的小仙女，继续往前吧。” 他们沿着小径漫步，米凯莉亚不时伸手掠过路边灌木的叶片，让清清凉凉的露水在指尖晃动。 “今晚的天气真好啊。”她望着银白的月亮说。 弗雷德深吸一口气，让冬日晚间湿漉漉的空气在胸腔内弥漫。他嗅闻着泥土、青草以及玫瑰的味道，惬意地点点头。 米凯莉亚向前跃动几步，背过手去，回过头来看着他。 “真可惜，”她的笑容映在流淌的月光下，“这种时候就该下点雪才浪漫。” 弗雷德耸耸肩，“我们是巫师。”他提醒她，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魔杖。 他挥动魔杖，杖尖指向他们头顶的一小片天空，轻声念出了咒语。 米凯莉亚期盼地抬起头，看着细小的雪片凭空出现，轻飘飘地落在他们四周。 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鼻尖，她伸手摸了摸，心满意足地笑了，任它一点点化开。 弗雷德收起魔杖，浅笑着俯视她，“莉亚，你知道吗？”他小心地抚过她头顶的花环，“这是我逛了一圈禁林后做出来的。” 米凯莉亚往后缩了缩，突然开始担心这上面是否有什么能一口把自己的头发吃掉的魔法植物。 “当然啦，并不是全部。”弗雷德的手指停在了一株绿叶上，“比如这个。”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是槲寄生。” 没等米凯莉亚反应过来，她的肩上突然一沉，接着温暖的触感便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她将视线下移了一点，发现弗雷德不知何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地覆在了她身上。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将它重新摆正。白衬衫有些宽大的袖子在米凯莉亚眼前晃动，袖口处那粒暗金色的纽扣微微闪着光。 米凯莉亚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沾了雪的姜红色发梢一点点凑近了她。 她想得没错，此时下点雪果然更加浪漫。 弗雷德缓慢地抚过她的脖子，双手滑过她的肩膀，指尖像米凯莉亚的身体那样微微颤抖。 随后，他提起了那件宽厚的外套，一下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米凯莉亚瞪大眼睛，感觉到他的双手隔着厚实的布料捧住了她的脸颊。 弗雷德认真地盯着她，嘴角像往常一样勾了起来。 他俯下身，将外套敞得更开，直到自己也被遮进了阴影里。 他轻轻凑了过去，鼻尖蹭过米凯莉亚的脖颈，温热的鼻息一路爬过她的耳尖。 米凯莉亚止不住地发抖，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马甲，尽可能地攥在了手里。 弗雷德松开手，转而搂住了她的腰。外套没了支撑，软绵绵地搭在他们的头顶，将他们一起裹进了黑暗中。如果此刻米凯莉亚低下头，还能看见雪花落在他们的脚边，无声地消失在石板间。 然而她没有那样做，甚至没能

看向弗雷德至始至终注视着她的双眼。 她闭上了眼睛。 弗雷德的气息环绕着她，温暖的、热烈的。 他的唇贴上她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打从七岁起，他的味道就已经顺着夏日冒着热气的微风飘进了她的鼻腔，在她体内扎了根，与她的记忆融为一体。哪怕他不在她身边，她仍偶尔能在鼻腔深处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太熟悉他的味道了，以至于在过去的某些节点，她毫不犹豫地认为她会与这股泛着柑橘味的气息相伴一生，直到她的嗅觉不再灵敏。 她会吗？ 她的双手一点点上移，逐渐捧住了他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间，细细地摩挲。 弗雷德吻得过于热切，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站稳身体，不至于双腿一软摔到地上。 或许是感应到了这点，弗雷德覆在她腰后的手掌稍稍使了些劲，将她一下拉近，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米凯莉亚的呼吸逐渐紊乱，她胡乱地抓着他的头发，脑海中只剩下唇齿间柔软的、带着些侵略性的触感。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发出了小声的呜咽，弗雷德才终于放开了她。 他惊讶地看向她泛红的眼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拉下外套，重新盖回她的肩上，仔细地用指腹揉搓她的眼角。 “抱歉，”他轻声说，“我做过火了吗？” 弗雷德施展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常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米凯莉亚摇摇头，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反复确认着他身上的味道，与记忆中的做着对比。 她笑了笑，安心地抱住了他的腰。 “弗雷德。”她小声地叫他。 “嗯？”弗雷德说。 她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她嘟囔着，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巫师的一辈子好长啊。” 弗雷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他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所以我们只能努力将它过得有趣一些了。”他笑着说，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使她重新看向自己。“可不能白来这世间一趟。” “你可真是不吃亏。”米凯莉亚也跟着笑了，她抬起头，目光掠过他的双唇时愣了愣。 “弗雷德，”她说，“我的口红是不是被你吃没了？” 弗雷德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 “或许吧。”他挑着眉毛说。 “哦，算了——”米凯莉亚突然停了下来，警觉地望向远处一点。 “你听见了吗？”她小声说。 “斯内普。”弗雷德说。 “拉克劳扣十分——”斯内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米凯莉亚无比熟练地将手臂套进了弗雷德的外套里，跑进一旁的树林间，丝毫不顾及自己此刻穿着什么，利索地爬上了其中的一棵树，不出几秒便坐在了巨大的枝杈上。 弗雷德张大了嘴，脑海里不断回放米凯莉亚穿着高跟鞋爬树的模样，这让他花了些时间才回过神来，爬到她身边。 米凯莉亚又往另一边挪了一点，让弗雷德还算宽敞地坐下。 他们屏气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那边显然不止斯内普一人，他们吵吵嚷嚷的，却始终没有向这边走来。 过了一会儿，那些说话声消失了，杂乱的脚步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米凯莉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挤到弗雷德身边，用肩膀碰了碰他，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弗雷德刚刚伸长自己的一条腿，够到粗糙的树干，他们身下的灌木丛后又一次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别跟着我！” 米凯莉亚惊讶地瞪大眼睛，听出那是伯莎的声音。 “快回来！”她轻声喊道，将弗雷德费劲地拖回了枝杈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贴在一起朝下望去。 那片灌木丛晃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伯莎从中冒了出来。 她看起来气极了，连头上的树叶都忘了拂去，仅仅是面朝米凯莉亚他们躲着的大树站立，深深地呼吸着。 “哦，我的傻弟弟又做什么了？”弗雷德调侃道。 乔治的声音紧跟在他之后响了起来。 “梅林啊，伯莎，我真的想向你道歉！我不想你再躲着我了！”他有

些痛苦地说，米凯莉亚却并不能看见他的人，或许他真的听了伯莎的话，没有走近她。 伯莎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她仍旧面对着树干，闭了闭眼睛，还算冷静地开口:“可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乔治短暂地没有说话，似乎真的被问住了。 “我当然做错了。”片刻之后，他说，“我是说，我——”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有些笃定:“——我应该把你当女人来看待！” “噗。”米凯莉亚感到身边的弗雷德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爆发出惊人的笑声。她头痛地拍了他一下。 “天啊！”伯莎听起来完全崩溃了，她抱着脑袋，就地蹲了下来，“拜托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乔治不说话了，灌木丛间不断传来枝叶拉扯的声音。 就在米凯莉亚以为乔治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虽然很轻，却比刚才郑重得多。 “对不起。”他说。 这次乔治是真的离开了，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伯莎蹲在那儿，小幅度地前后摇晃着，不时伸出手背往脸上胡乱地抹上两把。 米凯莉亚静静地坐在树上，听着底下格外清晰的抽泣声，鼻尖不禁跟着酸涩起来。 弗雷德不再抖动了，他看看伯莎，又看看米凯莉亚，最后轻轻拍了拍米凯莉亚的背，将手撑在她身侧的树杈上。 米凯莉亚吸了吸鼻子，将半个身体都贴在了弗雷德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伯莎终于站了起来。 她提起深蓝色的裙摆，抬起一条修长白皙的腿，随后—— 她往树干上踹了一脚。 整棵树震颤起来，树叶哗哗作响，大大小小的枝杈互相碰撞，发出噼啪断裂的声音。 米凯莉亚猛地一抖，一下失去了平衡。她下意识地拽住了弗雷德的领带，另一只手扑向树干，向前冲了冲，这才勉强将自己固定住了。 她小心地又往下瞥了一眼，伯莎已经将腿收回了长裙底下，优雅地站定了。她拍去手上的灰，最后抹了抹眼角，做了几个深呼吸，便再次扬起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轻盈地离开了。 米凯莉亚屏住呼吸，直到细碎的动静彻底消失才大口喘起气来。 她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依旧一手扶树，一手抓着弗雷德的领带，将他整个圈在了自己怀里。 她张开嘴，愣愣地看着他。 弗雷德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朝她挑了挑眉。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您现在想做什么？”他故作深沉地说，伸手扶正了她的花环。 米凯莉亚翻了翻眼睛，提着领带将他一下拉近了自己。 “骑士先生，”她轻声说，“真庆幸您现在打的是领带，而不是那条一扯就松的领结，是不是？” 她又拽了拽领带，直到弗雷德的鼻尖完全贴上了自己。 她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小声笑了起来，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吻过后，他们打量着四周，确定这次是真的没人了之后，弗雷德抱住树干，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落到地面上。 他抬起头，张开双臂，朝米凯莉亚咧开嘴。 米凯莉亚学着他的样子往下爬了几英尺，随后往树干上蹬了蹬，借着力道跳了下去，径直落入了弗雷德的怀里。 稠云遮住了月亮，冷风灌进她的脖子，远处城堡的时钟敲响了十一下。 “参加舞会真累呀。”她单手勾住弗雷德的脖子，突然感到又困又累，好像这个晚上所有的疲劳都在那一瞬间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软绵绵地搭在弗雷德身上，屈起膝盖，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提在手里，露出磨得发红的双脚。 弗雷德摇摇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怀里掂了掂。 “你就是想让我抱着你走，是不是？”他笑着说。 米凯莉亚嘿嘿一笑，光溜溜的双腿在空中来回晃荡。 “你想回去继续参加舞会，还是——” 米凯莉亚的肚子发出了一串咕噜噜的叫声。 “我想我明白应该带你去哪了。”弗雷德大笑着说，不顾米凯莉亚带着笑意的尖叫，迈开大步，将她一路提到了厨房。 米凯莉亚倒进一张椅子里，随手摘下了发圈，让自己的一头长发重新披散开来。 弗雷德带着一大盘吃的走到她身边，将那些食物一样样摆到她面前，随后在她身旁坐下了。 <

> 米凯莉亚捧着碗，大口喝着汤，将淑女该有的礼仪全都忘在了脑后。 “慢点吃，别噎着。”弗雷德轻轻拍着她的背说。 米凯莉亚从碗里抬起头，脸颊塞得鼓鼓囊囊。 “果然还是现在这样最舒服。”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没有勒人的发型，没有时刻需要注意的礼节，没有磨脚的高跟鞋——也不用担心妆花了没有！” 弗雷德撑着脸，耐心地将她快要垂到汤里的发丝捋到脑后。 “看来我们注定进入不了上流社会了。”他大大咧咧地说着，随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领口，“没有扣到第一颗的扣子，没有恼人的巴格曼——这里甚至没有人！只有我和你。” “哦，还有家养小精灵呢。”米凯莉亚捂着嘴说，“赫敏可要生气了。” 弗雷德撇撇嘴，偷偷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米凯莉亚与他对视着，最终没忍住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云雾散去，清月朗朗，塔楼的钟声响过十二下。 舞会结束的那一瞬间，米凯莉亚变回了原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