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族徽

后堂的绣房里，八个绣娘围着一张图样在仔细研究，纷纷都好奇的猜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这是……条……龙吗？”馨姨有些疑惑的问旁边的蕊儿姑娘。 “我看着像，你说呢？”蕊儿姑娘凑过去端详了好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年龄稍长的钱大娘也看了半天，提出疑问：“但是听说龙是五爪，蟒是四爪，你们数数看，这个图里面只有四只爪子，这肯定是条蟒。” “也对，这年头民间谁还敢绣龙的纹饰啊，那是宫里的织绣所才有资格绣的图样吧？我们可不能跟着瞎弄，万一被人告发了，脑袋都搬家了，我们绣房都会被一锅端了。”馨姨点头称是，其他几个绣娘都随声表示赞同，唯有一直不爱说话的秋娘在一旁默不作声，两眼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圈都泛着红，低头不语。 “秋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平日里跟秋娘最要好的馨姨觉察出她的异样，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昨晚上做活计太晚了，眼睛烧得疼，有点流眼泪，待会儿就好了。”秋娘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 “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日夜赶工别把眼睛熬坏了，我待会儿给你多描一份图样送去，你先回去。”馨姨好心的劝她先回房休息。 秋娘默默的点点头，退出了后堂的工作间，回到房中，她还是不放心，又去了前面铺子找到了店小二。 “二子，我问你一个事儿？”秋娘叫住店小二开始打听。“今天要绣那幅图样的客官是什么人？” “哦，一个坐轮椅的瘸子和一个独眼的老头。”店小二答道，秋娘平时都不多话的，今天居然跑前面来打听客人，真是很稀奇的事儿。“他们付了钱就走了，说要八副一模一样的绣品，但是要八个不同的绣娘来绣，那就是你们每人都绣一副给他，是不是有点意思？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反正钱也给了，我们就照做呗，秋娘你上次的活计做完了吗？这次会不会有些赶？” “嗯……”秋娘喏喏的回应着，若有所思的就走了，店小二也习惯了秋娘的答非所问，她平时本就是认干活也不多话，好在绣活一流，是他们这里绣活儿最漂亮的。 一路上秋娘心如鼓擂，回到房间以后，她把房门一关，一颗心才落到实处：那，是我们沈家的族徽啊！ 这一个星期，秋娘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颤抖的完成了那一副图样，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了回忆，那是她从小就最擅长的图样，小小年纪的她正式的第一幅绣品就是沈家的族徽，她的娘是二少爷的奶娘，她在二少爷的常服上绣的那一条威武的蟒纹，让他欢喜不已，弱冠之礼的那件礼服还是秋娘亲手做的。她摩挲着那盘踞在族徽中央的蟒纹，欣喜的快要哭出来。 “小姐啊，我们沈家还有人……” 她一直害怕有人追杀她的下落，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一路东躲西藏，就连东吴覆灭之后，她仍然谨小慎微的隐于市井，换了无数个名字和身份。一直到近两年她确认似乎没有人再追查她的下落了，才算是在楚地安定下来，恢复了本姓。 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着，没等到仇家，没想到等了沈家人。 交货那天，秋娘偷偷的躲在前店的门边等着买家来收货。当庄伯推着小少爷沈祁的轮椅进了绣庄的那一刻，她感觉心都要蹦到嗓子眼里了，她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但是她忍住了，默默的扒着门框，静静的听着。 “货都齐了吗？”庄伯问。 “齐了，客官，一共八副，您看看是不是合您的心意？”店小二拿出八位绣娘的作品，一字摆开，都展现到客官面前。 沈祁认真的翻看着八幅绣品，其中有一副让他眼前一亮。细密的阵脚和配色完全同他们沈家族徽上一模一样，尤其是瞳仁中那一抹点睛之笔的鲜红，是那样的熟悉。跟其他七副族徽里完全不同，因为图样里根本就没有体现。沈祁惊喜的道：“绣这幅绣品实在是精美绝伦，它的绣娘是谁？可方便请她来店里一见？” “少爷……”这时，一直站在门旁偷听的秋娘失声唤了一声，双眼通红，几步迈出，几欲跌倒。 沈祁寻声望去，一时失神。“秋……” “小二，我们在此遇到了故人，可否让她借一步说话？”庄伯激动的老泪纵横给店小二抱了抱拳，赶紧上前扶住了秋娘。 “二子，这是我的舅舅和少爷。”秋离抹着眼泪告知店小二，小二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道：“那你们到后屋去叙旧吧，今日的活计不要你操心了。” 秋离是沈庄的外甥女，母亲是他的妹妹，也是二少爷的乳娘，作为家生子的秋离从小就跟着当时还在闺阁中的沈贤妃，因为一副好手艺和妥帖谨慎的性格，她又随着贤妃进了宫。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音信，家里人一

度以为秋离已经随着贤妃娘娘身死，没想到还活着，这实在是太欣喜了。庄伯上前来，拉着秋离左看看右看看，“秋离啊，你跟我妹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没想到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三人很快来到了秋离的小房间，秋离扑通一声跪在二少爷面前，道：“少爷，奴婢罪该万死，没有保住贤妃娘娘的命，也没能保住小皇子的命，眼看着他们被奸人所害，小姐生产后血崩而死痛苦万分，奴婢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苟活至今，实在对不起小姐，也对不起沈家。” “唉，皇命难为，吴王昏庸，被奸妃所害，那郦妃原来竟然是燕国的奸细！她要铲除我们沈家，又岂是你一个宫女能保护得了的，你不要太过于自责，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这些年，阿离，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沈祁伸手要去扶起秋离，怎奈腿脚不便，只能虚扶一把，秋离哭倒在他的脚边。 一句阿离，让秋娘泪如雨下，感觉支撑了这么多年的信念和坚强都一下子崩塌了，她掩面痛哭起来，心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她不再是孤独的守着秘密，恐惧的四处躲藏了，她找到家人了。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 “二少爷，贤妃娘娘当年生的是双生子啊！小皇子被害了，但是我们的小公主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