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音堂（一）
仙家清景印初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初春的云溪镇刚刚从寒冬中渐渐苏醒，镇上的垂柳已经稀疏吐露出嫩芽，但是山间的烟云还是久久不散，空气中似乎总有散不开的薄薄雾气。半山腰的云府此时还笼罩在一片云遮雾绕中让人看不真切，今日初一，还没有到开山门的时辰，众位上门求见的散修，和一些拜帖已经接收的幸运之人早就聚在山门前，翘首以盼。 刘老二混在人群里，看着山门口人头攒动，根本挤不进去，前面一个背着剑的散修摇着头说：“唉，这次是混不进去了，连个拜帖都递不上去，这次是没戏了。” “一定要拜帖才能求见吗？”感觉周围簇拥的都是身手不凡的各路英豪，刘老二一身猎户打扮，就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旧衣，既没有武器也不带行装，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刘老二环顾四周，实在是有些犯怵，来的时候跟大哥拍着胸脯说一定办到，这下看来根本不可能啊，门儿都摸不到就会被赶回去，想混进去恐怕是不能，他还要先弄清楚进去的“套路”。 “是啊，先要递交拜帖，被接收了才有资格进入，如果要想成为他们的弟子那就更难了。”一个年轻的修士抱着一把宝剑而立，约莫十五六岁，虽然衣衫不华丽但是整洁平熨，头发被一枚宝玉锦带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 刘老二看见他那把宝剑的剑柄上的刻字金光闪闪，上面还有字儿的，这宝剑还有赐名的呀？写的啥？刘老二不识得，但见宝剑通身的气派，肯定来历不凡啊。 这个少侠掂着脚尖手搭凉棚望了好一阵，也摇摇头，看着身前站着空手而来的刘老二，疑惑的问：“你也是来求学的？” “不是，不是。”刘老二连忙摆手，“小弟不会武艺，哪有那种奢望成为云家弟子，我只是想来求仙家帮我们镇上去除邪祟。最近我们崤山上接连蹊跷死了三人，我的老母亲前日也突然在山里被害了。官府老爷查不出原因，抓不到真凶，就把这事儿说成是邪祟作乱，要我们找仙家来做法事驱邪，所以我就想来试试求仙家，他们说云家的仙法最是厉害，我只希望超度一下母亲的亡灵，让她走得体面一些，就来云家开山门的时候试一试，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希望不大。”说完，刘老二看着望也望不到边的上山队伍。 旁边一个一身缎面夹袄，身披金丝大氅穿着贵气的侠客一脸鄙夷：“你不是修士也来这里排队？还是想来找云家给你驱邪？！人家会答应吗？人家可是南楚第一大家，哪怕是在东吴、北燕他们眼中，都是有赫赫有名的名门，怎么会去你们乡下帮你捉妖？你干脆去哪个村里找个跳大神的就得了，大老远跑这么远，也不嫌丢人。” 旁边随行的女修也是打扮得花团锦簇，脖子上围着一圈貉子毛，娇声附和道：“就是，就是，看你这寒酸样儿，你以为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一群人闲来没事都围拢来看乡巴佬的笑话，刘老二虽然平日里没啥本事，但是从小被娇宠着，人前从不示弱，他一脸愤恨的看向周围。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修士就没资格来吗？云家不是说逢妖必除，逢乱必出吗？第一大家还看是哪里的妖？” 刚才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修士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这位小哥儿，你只不过是求仙人做法事的，又不是习武修炼的修士，在这里排队要等到猴年马月啊，你还没有拜帖，我们上个月十五就把拜帖递交到山下的回音堂了，要不你到山下碰碰运气，先递交一个拜帖，才有资格求见啊。” 刘老二想了想也对，决定先去回音堂碰碰运气。 云溪城里各种店铺林立，有一处店铺却跟其他不一样，它坐落于东市的角落，灰墙黑瓦没有门脸儿，也没有招牌，就是一张半开的铺门，不清楚的人路过还以为是一户临街的人家，但是门口经常络绎不绝有人进出，这是做买卖还是住店呢？看起来都不像，门口连个迎客的小二都没有，刘老二站在回音堂门口大气不敢出，刚才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连个招牌都没有，他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有人进出他确认了半天还不太敢进去，门口望进去黑洞洞的瘆得慌。他大字不识，更加不会写，攥着请集市上代笔的秀才写好的拜帖麻着胆子往里面走，拐过玄关进了大厅，视野豁然开朗，一时间他惊呆了。 后堂开敞，熙熙攘攘，上下两层竟然大得能容下上百人，格局看起来更像个茶馆儿 ，桌椅条儿凳俱全，只是提供清茶小菜，不提供酒水和宴饮。但是这里侠客打扮的，市井小贩打扮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到处都是讨价还价，吹牛打屁的人。这是在做买卖？ “这个……请问这位大哥，云府的拜帖应该投到哪里？”刘老二拉过一个闲坐一旁“找生意”的大叔想打听。 “拜帖？门口有个投处，放进去就完事了。” “那你们这是……” 大叔神秘一笑，“小子，你要办事儿吗？”
他们贩卖的不是实物，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消息”。 回音堂里卖些什么消息呢？ 本来这只是每月十五日递交拜帖的地方，但是来来往往各路英豪汇聚于此静待佳音的同时，发展成为了一个互相交换消息和见闻，互通有无，互相协助的小江湖。江湖上的各种传闻满天飞，江湖秘辛，□□，通缉密令，还有人专门干起来搜集信息的营生，出卖各种消息，更有人专门做起给赏金猎人牵线搭桥的中介，手握众多亡命之徒的姓名，付出足够的钱财可以让他们为你卖命。 刘老二连忙折返到门口，果然在门口有一个大箱子，上小小三个字“投处”，他因为不识字，所以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在意，现在一看，“〇〇”，他只认识上面的“”字，就猜想应该这就是他们说的“投处”吧，于是他忙不迭的把拜帖塞了进去，然后还是回到了大厅懵懵懂懂的在旁边一桌坐下，想听听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到底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