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秋夜（二）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两人僵了半天，小蚯蚓蹲下拾起地上散落的籍想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少爷，您要的，我还找到几本跟南疆相关的。” 云瑾于是从善如流的接过了，道：“这些你都看过了？” “嗯。”小蚯蚓点点头，“这本是你要的《南疆秘术》，这本是《南疆志》，还有这个……” “你都能看懂？”云瑾惊奇的翻开，上面除了记录各种奇闻异事，就是神怪法术，还有好些奇怪的符号和图解。 “我看不懂。”小蚯蚓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就翻了翻，并不懂的。”是啊，他真的看不懂，只是翻看，然后记住，过目不忘而已。 “嗯。”云瑾环顾四周这简陋的陈设，皱了皱眉：“你平时就睡这里了？” “是啊，少爷，方便我找看，累了就可以躺下休息，不用跑来跑去。”小蚯蚓自在的在屋里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到草席床上，还开心的拍了拍。 云瑾有些不解道：“我不是安排你去静思斋里住下吗？那边高床暖枕不好吗？非要来这里睡草席？” 小蚯蚓不赞同的摆摆手，很诚恳的道：“少爷，我睡不惯软床，我在这里一睁眼就可以做完早上的差事，晚上回来温一闭眼就到天亮。这半年您外出一直不在院中，不需要时常传唤我，所以我就想着搬回这里来方便。” 云瑾不再说话，见他沉默，小蚯蚓立马看出他的不悦，适才是他大大的僭越了。他是奴才，人家是家主，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任性的资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于是赶紧乖巧认错：“少爷，我今晚就搬回去住。” “好。”云瑾眉头一舒，顺势就抄起秋隐桌上所有的医连同南疆异，一并塞入乾坤袋，二话不说就打算走：“走吧。” 小蚯蚓于他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让小蚯蚓住在这种逼仄潦草的杂屋草床他不能接受。听姑姑说他每日马不停蹄的来回奔波，人都瘦了一圈了，还是尽早不要去学医了，现在这么有热情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姑姑是如何想的，没有嫡女可以想别的法子啊，族中如此多的女弟子就挑不出来一个好的？非要小蚯蚓来学，万一真的学了姑姑那套针法，那才是真的完了。 心念百转，云瑾在头前走着，小蚯蚓亦步亦趋，他的内心也是纠结的。从明日起会要更加麻烦，少爷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胜任两边的奔波。 看到秋隐学医的劲头十足，每天早出晚归的，还要帮他打理内院，云瑾实在不忍心。这日午时趁着小蚯蚓在他房洒扫没来医馆，他又来到医馆想要游说姑姑放弃收徒。 “姑姑，你这边缺人手吗？”刚进门，云瑾就有此一问，姑姑有些意外。 今日医馆比较清闲，无甚患者，姑姑笑着招呼鲜来做客的侄儿坐下：“怎么？我们家主有合适的推荐吗？” “您知道我的意思，小蚯蚓本是我院里的小厮，平日里确实繁忙，我看他学得也差不多了，头痛脑热的问题都能解决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他成为什么神医。如果只是缺人手，那我们可以再寻几个庶修或者外家弟子。” “你这是要我把他‘还给你’？”姑姑轻笑，“这孩子是难得一见的好材料，你不懂。” “可是，他的元丹能力很弱，怎么可以修习金针？”云瑾曾经探过秋隐的元丹脉落，非常微弱，学习基本医没有问题，但是肯定谈不上可以使用他家金针的，所以姑姑说要传授给他“凤仪针”，那实在是不现实；习武方面顶多胜任轻功或者逃遁之术，也根本无法深入修习。 姑姑摆摆手，道：“实际上金针需要徐徐图之，元力天生就强劲的人不适合修习，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云家都是女修嫡系才学医的原因，男修的元力刚猛，不适合绵长吐纳之术。” 实际上，自那日秋隐受伤之日起，虽然他极力拒绝，但是昏迷之际姑姑一诊脉就发现了他的秘密，她只是不想点破。至于为什么秋隐需要这样隐瞒，她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仪萱姑姑尊重孩子，应该是有苦衷的。 不过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秋隐的苦衷，而是另一个事实：秋隐的元丹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住的，一般人可能觉得他的元丹极其微弱，无力习武，正是这种强力压制下，使得这种绵长幽深不可见底的脉象变得极其罕见。 难得一见的“绵脉”真的是使用“凤仪针”的最佳材料，连她本人当年习针的时候，也是姑母有意调养才让她的元丹释放变慢才有机会使用“凤仪针”，这也是姑奶奶一辈子的遗憾，没有找到一个最佳继承人。 所以当她发现了小蚯蚓绵密悠长的脉象之后，惊若天人。这就是传说中“绵脉”吗？因为发现这个好苗子，让仪萱姑姑兴奋不已，也许可以重振当年“凤仪针”的风采了，她自己能力有限，从来不敢妄用，因为她每次事先都是反复调息
才能达到的境界，秋隐可以随心所欲自如的使用，这是多么完美的事情。 秋隐虽然看起来是下人之子，但是他的气度芳华，举止大方，进退得宜，真不似一般卑贱身份的孩子。为此她还找来管家询问其家世，虽然秋娘似有隐瞒不肯细说，但是跟秋隐自述的差不多，从口音上判断他们确实是从东吴来的。按秋隐的年龄估计正当东吴被北燕灭了的那些年，所以或许是没落的大家之子，躲避战火的官宦子弟也未可知。秋娘既然不是卖身为奴，只是受雇于云家绣房揽点绣活儿维持生计，那秋隐也没有奴籍，所以身份上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姑姑最看重的是这孩子为了他人能舍身忘我的精神，毫不自利是难能可贵的医者仁心，再加上他如此的聪慧过目不忘，让一直没有生育的仪萱姑姑很是喜欢。 “可是他是男儿。”憋到最后云瑾终于把自己的隐忧跟姑姑说了：“姑姑，我们云家的医术，男儿是不可以修习的！您身为女修首领，难道这一点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