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藏书阁

来云家好多天了，小蚯蚓一直兢兢业业本分的做着静思斋和藏阁的洒扫工作，却没有碰到过大少爷云瑾，他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以前经常听到来云家绣房里置办新衣裳的姑娘们讨论楚国第一大家的大少爷是个多少风光霁月，雅正风华的少年，这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们一脸绯红心驰神往，说起云瑾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听说他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整个云溪家里有待嫁女的好人家都跃跃欲试，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云家的青眼。 听说云大少爷有飞天纵地之能，平时都是御剑而行，如果偶尔他纵马从集市上穿行，都会引来无数人趋之若鹜，驻足观看，云溪城的老百姓们一个个感叹大少爷的风姿卓绝，小蚯蚓个子小在人群里推来搡去从来就看不清到底是怎样一个谪仙的人物。 现在到了静思斋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少爷房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也不见任何奢华的物件，青灯长桌，架子上除了本也没几样古玩摆件，东西也长期摆在固定位置，要不是桌上经常展开的是不同的本，他真的怀疑静思斋里就没有住着大少爷这么个人。 因为云瑾不允许静思斋院子里住其他人，于是云管家云庸便让他宿在藏阁的杂物房里，平时每日就是午时去大少爷房打扫一下。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少爷搞半天不仅不喜女子近身伺候，甚至是不喜欢任何人近身伺候。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云瑾就自己搬去了静思斋，独自在一个院子生活，他还赶走了一切伺候的人，潜心修行。 一开始管家看少爷房里没个负责伺候洒扫的，还是不行，就找过几个丫鬟来，结果那几个小丫头要么一大清早就来了，伸长着脖子盼着大少爷来，要么就做事磨磨蹭蹭的，一心想拖延到大少爷下午从校场回房看。云瑾简直不胜其烦，最后下令不要婢女近身伺候了。 于是管家赶走了那一群莺莺燕燕，决定找些懂事淳朴的小厮平时打扫一下算了。之前找过好几拨小厮，少不了都是少年心性粗枝大叶，要么就是扫地的时候不小心碰歪了大少爷的，要么就是擦桌子的时候动了桌物品摆放的位置，云瑾从小到大就极为规整严谨，做事一丝不苟，一板一眼，自己的东西也从不乱摆，极不喜欢东西被挪动。于是到了最后管家把那几个小厮也遣走了。 小蚯蚓虽然年纪最小，但是他确实最细心的一个，他不巴望着结识大少爷，更不想在静思斋逗留过久。每天午时按时来，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都烂熟于心，因为每天都放在同一个位置，他擦完桌子就按原位摆上去，从来不好奇架子上的摆件，也不稀罕大少爷的收藏，更不敢碰大少爷床榻，规规矩矩一个时辰打扫完毕就走，当个隐形人仿佛没有来过，只是带走了灰尘。 一连几个月，小蚯蚓都没见过大少爷，他也不以为意了。大概大少爷很忙吧。他每天的其余时间，都是窝在藏阁里打扫，看，好不快乐！ 因为……这……真的是一个宝！ 小蚯蚓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虽然娘带他去云溪局逛过，也教了他不少字，但是他毕竟借阅过的很有限，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和这么高的架，他很好奇，云老爷和少爷们是怎么够得着这些的，这么高？难道是飞上去的？ 小蚯蚓躺在被他擦得发亮的阁楼地板上，仰头看着一列列通天的架愣神。管家只要求他擦擦地即可，料想他也没有够得着上面架的一天。因为藏阁分为两部分，能搭梯子就够得着的部分，和够不着的塔顶部分。但是为啥分为两部分呢？大概是内家子弟修习的籍和外家散修弟子可以借阅的部分籍，应该是有区别的吧。 怎么上去呢！小蚯蚓思考了很久，也许只有云家修士才真的可能拿到吧。管家庸伯说了，云家是有家传绝学的，他们肯定会“飞”！外家弟子除了特别优秀的才会允许入了云门，修习仙家内家法术。一般的散修只是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武道，或者简单的驱鬼除魔的咒语。 小蚯蚓从来就没想过要修仙，他只是单纯喜欢看，自从发现了这个宝藏之后，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他沉迷在这些海里面简直不能自拔。每日午时去大少爷房洒扫竟然变成了去透口气和放风，按时按点的做完洒扫就赶紧回藏阁。放饭的时候，夹着馒头和小菜就急急忙忙往回赶。他也不在乎是不是能够遇到大少爷，赶紧准点回去继续看岂不是更加快意？ 藏阁里经常有来借阅籍的云家弟子，每天来来往往的，小蚯蚓也不想与人过多接触，尽量都躲在自己的杂物房看，他个子小但是很乖巧，就算被人遇到了大家也不甚在意，认为是云家的某一个小辈或者家生子。不管是什么，只要搭着梯子能够得着，他就取下来翻一翻。可惜啊，他年龄小又个子矮，经常够不着。 每天辰时小蚯蚓就起来把藏阁打扫一遍，这样就会有一个整上午的时候看了。 <

> 这天，他把一切都整理完毕，随手抽出一本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衣袂飘飞起落的声音，只见晨光氤氲中仿佛有一团白色的云朵在不断的沿着架攀升，轻盈的寻找着支点扶摇直上，如履平地纵云梯。浮云蹁跹在几行通天架上来回交错，终于找准了一本典籍之后又倏地下落，如鸿羽飘下，落地无声。 初晨的朝曦从窗子里透进来，那人逆光站立着，看不真切，只见得侧脸鼻骨高挺，一派高俊秀雅，白色卷云纹的长袍长身玉立，还未及冠的少年白玉抹额，金络银丝发带飘落发周，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着正在端详。 小蚯蚓都看呆了，这……是……神仙？ 他不敢上前，大眼瞪得圆圆的，就这么僵着，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动。 良久以后，“神仙”确认完这是他想要的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脚步轻盈，那团白色有如袅袅烟波就这样消失在藏阁的门口，从头到尾都“没有声儿”！站在尽头黑暗处的小蚯蚓骇到了，拔腿就跑。 白衣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角落，他早就发现那里注视的眼神，从慌张的背影看来只是感觉他不过是个稚龄小童，云府里内家弟子没有这么小的男孩子，要么就是奶娃娃，那……估计这就是庸伯说的那个府里新来的小厮？ 看来庸伯还是不死心啊！老想着找人来照顾他，这次为何如此离谱，竟然找个这么小的孩子来了，实在是没人可寻了吗？其实他已经长大了，院子里真的不需要这些外人，这次还是找机会赶走这孩子吧。 自从他屏退下人不准进他的房间以后，他一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自理。只是近来，他发现自己的桌子永远都是洁净无尘的，以往他总要自己略微清理浮尘，可是现在博古架的角落里都摸不出一丝尘埃，但是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每天桌上用一个小小的金丝炭炉一直温着一壶热茶，让这些年习惯了喝冷茶的他每天端着青瓷小杯自酌的时候他就开始出神。 大少爷找来管家庸伯问话：“庸伯，你是不是最近又安排人进了我的院子？” “是的少爷，有一个新来的小厮。”庸伯有些忐忑的观察着大少爷的表情，也不知道新来这孩子是不是合大少爷的心意，本来他也是想试一试而已，试工了好几天，似乎没出什么岔子，庸伯慌忙的问：“这孩子难道不懂事冒犯了大少爷？” “那倒没有，只是年纪太小，是不是不合适？”大少爷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只能在年龄上说事。 庸伯长须一口气：“没有做错什么就请大少爷也不要为难他，不过是个洒扫负责茶水的小厮而已，平时交代他不打照面就行了，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这个新来的小厮，平时负责打扫藏阁，只是在午时才过来静思斋房，就是为了不打扰少爷平日的功课和休息。 敢情就是为了不打照面，偷偷摸摸的来打扫？后来的几日，午时刚过他回院子，就会看到这个身量矮小的孩子从静思斋闪身离开的身影。 大少爷一直找不着新来小厮的错处，不可否认这孩子尽忠职守，又极有分寸，无理由赶人家走也不合适。只得心中腹诽：“这孩子每天鬼鬼祟祟的，也不跟人打招呼，既然是我院里的人，从来不给我请安报备，算什么下人？”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大少爷有意观察他，发现这个小呆其实除了午时过来，多一分都不耽搁的就走了，其他时候几乎全在藏阁窝着，吃饭点到了就叼着馒头飞奔，既不爱在云府里闲逛也不似这般年纪的孩子一样喜欢玩闹。 他不死心，既然寻不着错处，那就“制造些”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