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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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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的浴佛节十分热闹,四月初八这日除了龙华会,在香云寺内外还有绵延数里的庙会,礼神娱神,日中为庙市,往来商旅和民间社戏不绝,热闹非凡。 翌日,天朗气清。 从上京城到云山的香云寺,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大早,辰时未到,郡王府门前的石狮栓马柱边,就已经停了四五辆马车,为首的是最大的梨木雕的青蓬马车,而后姑娘的马车和下人的马车依次越发简单。 浴佛节将近,即便是日趋起头的郡王府,也得穿些简单的衣裳,行事低调,不敢有丝毫的铺张豪奢。 路途遥远,下人们在马车里的软座上,又铺了一层月白织锦的软垫,路途奔波也没有任何不适。 云山树木茂盛,越往南面走,越是满目葱郁,一派生机。 顾清宜轻轻的靠在窗边,她的对面是五姑娘裴温,坐在主位上的依旧是四姑娘裴汐。 虽她已经避开视线看向支窗外的初夏之景,但余光还是瞧见那裴温手腕上那宽袖也有些掩饰不住的红痕,瞧着模样,有些像戒尺打出来的。 裴汐的视线也只在这个庶妹身上看了眼,她如今已经十七,两年前就跟着郡王妃管家,昨儿父亲和潭姨娘在宜秋阁唤了周大夫之事,她后来也一清二楚了。 “咱们姐妹三人等下就住在往年住的了无斋,表妹虽然不曾来过上京的浴佛节,但你时常去香云寺祈福,应当也不陌生。”裴汐后半句还转而看向顾清宜。 “明白,我听四表姐吩咐就是。”顾清宜在孝期,不是锁在院中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低调的前去香云寺供奉,但求亲人于天上享福。 始终愣神的裴温眉心一动,看向裴汐:“了无斋?那、那上柱国将军家住哪儿啊?男客离得可远?” 听她这话话音一落,连沉稳的裴汐都面色有些古怪起来,顾清宜看向裴温,见她面上还有些松怔,看着应该没有多余的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四姐姐和表妹难得出来,离得近些到时也能见上两面”裴温反应过来,掩饰道。 “咱们来香云寺,自然是该诚心祈福的,主要目的又不是拜姻缘际会,远近皆不重要。” 裴汐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不赞成道。 裴温解释道:“我这不是听这几年香云寺的姻缘殿求拜的人多,分外灵验,一是也为四姐姐和表妹着急了。” 顾清宜水眸微微看了眼急于解释的五表姐,神色紧张,虽眼底还有些倦意,却唯独没有伤心。 昨日她的生母潭姨娘流了胎,怎么也算是她的亲弟弟或者妹妹,裴温却没有丝毫难过之意,再结合她手上那些骇人的红痕,顾清宜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 在几人说话间,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顾清宜透过支窗,率先瞧见香云寺外面供人纳凉的六角翘檐亭,却意外的瞧见了上柱国将军家的人。 她眼睫微微一颤,便放下了支窗没有再看。 等顾清宜三人踩着脚蹬下车时,最前面的郡王妃已经款步走近了纳凉小亭,那笑意盈盈的声音传入耳中:“春和长公主,竟如此赶巧,咱们在山脚就碰面了” 察觉到身侧的视线,顾清宜侧脸看过来,对上裴汐有些深意的眼神,而后两人提步跟上最前面的郡王妃。 显然,裴汐也不知情许家在这就等着了。 若是为了顾清宜的婚事约了春和长公主,顾清宜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显然是为了裴汐,顺带她也一起。 亭子建在湖上,离山脚阔道还有几十步的平板桥,前面的上柱国将军家的一众随从见到动静,纷纷让开了步子,随后,跟在姨母身侧的顾清宜瞧见了亭子中坐着的春和长公主。 郡王妃和长公主虽同是皇族,但一人是嫡出公主、当今圣人亲姐,郡王府却是皇族旁支,若不是嫡长子这般争气,兴许还不能与任大理寺少卿的许知节定亲。 “诶,郡王妃过来了?”春和长公主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大公子许知节、三姑娘许知、庶四姑娘许知善依次跟着见礼。 顾清宜瞧见许家大公子,心下也明了了。 “长公主安。”顾清宜三人款款行万福礼,不知什么时候起,跟在顾清宜身后的裴温挤到了顾清宜前面,只落后裴汐半步。 春和长公主今日穿了一身螺钿紫夹白雪色的广袖交领衣裙,虽比往日低调了许多,但还是一眼看得出她天家与旁人身份的不同。早年大宣内乱,春和长公主入仕户部,之后下嫁将军府,才在家相夫教子起来,但那气质在美貌之余,依旧留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郡王妃笑着让一众小辈起身,目光又多看了两眼春和长公主身后的许知

节,才二十有二的年纪,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当真是前途无量,除了人品,她还喜欢看脸,郡王裴元就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不然她也不会在知晓裴元风流之后,还愿意听父母之言,再瞧瞧这一溜烟的许家儿女,就没有难看的。 “汐姐儿前几日还念着呢,说是上次春末宴席,春和长公主夸了她的绣样,回府自个儿还琢磨了许多时兴的,赶明儿定要给长公主掌掌眼。” 李娥说话间,轻轻的拍了拍身侧女儿的手,笑意盈盈。 春和长公主明了:“郡王妃这倒是提醒我了,我想着姑娘们在山间住不惯,让人去医馆配了些香囊,份数足够,方才忘了拿过来”她话音一顿,侧脸看向高出自己许多的大儿子:“知节,你带着汐姐儿过去,让她帮郡王府上的女眷拿一些。” 许知节性子温和儒雅,当即淡笑应是,即便与裴汐议了亲,依旧举止有礼,看着没有丝毫冒犯之举。 裴汐跟着转身,路过盈盈站在栏边一侧的顾清宜,微微点点头,顾清宜淡淡回笑,裴汐收回视线,其实是有些泄气的。 许知节虽言语尊重有度,看着温温和和的,但越是这样,也显得旁人亲近不了,即便是她与他已经议了亲。 但在外人看来,就是郎才女貌,分外登对,顾清宜看着二人的背影,一位言念君子,一位温婉闺秀,谈笑间让人难免有几丝细微的艳羡。 就在顾清宜走神之际,裴温对着长公主有些殷切的道:“先前长公主说的样式,可是上次的辛夷花样式,正好我今日绣了新的玉兰,长公主瞧瞧如何?” 说完,伸手递了快叠好的轻容纱绢帕,上面的花样加了钩花,果真让人耳目一新。 “你倒是心灵手巧。”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春和长公主眉梢一挑,那保养得宜手接过这绢帕:“看来还是郡王妃教导有方,府上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手巧,哪像知,年年七夕就属她拜织女最积极,也不见丝毫长进。” 一边被提到许知上前,面上带着娇嗔:“母亲,你可莫要再数落我了” 说着,郡王妃也顺势夸了几句一边娇莺似儿的许知。 裴温张了张口,眼见着话题就这般轻巧的扯开了,有些不甘,却又不知怎么接话。 春和长公主和郡王妃都是明镜一般的人儿,顾清宜站在裴温的侧后方,看着裴温身侧垂着的手逐渐握紧,其实长公主这话说的好,在转移话头之余,又夸了郡王妃,即便是庶出的女儿,也大度的培养。 想到这,她的视线看向许知身后的庶出姑娘许知善,却不期然撞进她微凉的眸子里,霎时,许知善带着怯懦又乖巧的笑意看向她。 顾清宜眸子一闪,只当自己看错了。 两人的对视,显然没有引起长辈的注意,这边,春和长公主还拿着那绢帕,绣工不错,不过讨好太过拙劣。 裴温是郡王府的庶出,嫡姐的夫婿她自然不敢肖想,裴颜春就两个儿子,不是许知节,那就只有 想到这,春和长公主这才正眼打量起站在最边上的顾清宜,实在太过淡然了,其实她作为长公主,什么阿谀奉承没见过,对于裴温的主动,顾清宜这不争不抢的模样,反而能让她高看两眼。 只是,过于不争不抢,都让春和长公主的硬心肠有些狠不下来。 郡王妃显然也是注意到长公主的视线,将方才就在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对了,说起来,怎的不见知谨那孩子?” 她记得昨日将军府来人说,明日让兄弟二人与未婚妻见一见的,到头来,只有许知节。 春和长公主面上划过一丝尴尬,掩饰道:“怪我怪我,要走的时候,他们夫子却寻了他过去,说是有什么要事,明儿许就回来了。” 母女连心,挽着春和长公主的许知抬手接过那绣了玉兰的绢帕:“这玉兰花,我记得还是安州的仙紫玉为贵,想来顾表妹在安州也是常见,哪像我们这般稀奇。” 仙紫玉兰,她确实是常见 顾清宜神色微微恍惚,明明还是早晨,那日光却好像将她的眸子灼晒出幻觉,远远的好像瞧见了往日母亲的音容笑貌—— 李婵是安州有名的病西施,但她的病根儿是生了顾清宜之后才留下的,那时安州叛军起义,尚在月子中的李婵也不顾自己的身子,跟着顾阑在后营安排布施,就这样将身子拖垮了,日后即便是安州遍寻名医,也不曾治好。 记得那日午后,顾阑出去了两日都未归来,即便是躺在病床上的李婵也不免担忧,顾清宜年纪小小的,就跟着丫鬟搀着母亲去了庭院里晒暖阳,这时,父亲回来了。 他满面带尘,衣裳破损,还带了一株仙紫玉的玉兰,那株

仙紫玉兰与六岁的顾清宜一样高,这品相花树只有在大宣第一天险——百里线关的崖坡上有,顾阑去了两日,就为了去移栽一株过来。 不同于顾清宜的欢欣,李婵带着些怒意:“那百里线关危险,你一声不吭就去,还跑去那什么崖坡,就为了这破玉兰?!” 李婵苍白发透的面颊都染上绯红,明眼人就瞧得出她的怒意。 顾阑生得高大,一时却无措起来,提着个铁锹解释:“我想着那玉兰开了,前几日你与上京的张夫人说仙紫玉兰,便想带来种着,让你每日不出门就能瞧上” 后来,顾清宜与顾阑一起,在庭院中种上那株仙紫玉兰,顾清宜童稚的声音带着疑惑:“爹爹,夫子说花草成行,山中意味长,为什么要将它挖来庭院中关着?” 顾阑摸了摸她的脑袋:“幼安,爹爹比不上那些夫子惜花叹花,爹爹只知道,这花,让你娘开心,它就名贵,你娘不喜欢,它就是寻常野草蓬蒿。” 现在的顾清宜明白了,花一样,人也亦然。 顾清宜回神,微微上前:“紫玉花树名贵,便是在安州也不可多得的,当初去郊外踏青倒是见过几次,但五表姐这绣的模样很像。” 听言,裴温紧握的手微微松了一些,这话缓了些许她的难堪。 见她聪明,许知面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 “知,你识路,带着顾表妹她们一道去了无斋先行安置”春和长公主安排:“等用了斋饭,就先各自歇息片刻,如今离浴佛节还有好几日呢。” 长阶直通庙宇,陡直的天阶隐在古刹密林中,香云寺香火鼎沸,这静谧古树不显幽寂,反而透出勃发的生命力。 裴温与许知不大亲近,自觉的上前与许知善交谈起来,顾清宜身侧的许知与她说起云山后山的瀑布飞檐,高兴的好像眉梢都飞扬起来。 顾清宜看着轻笑,不愧是春和的嫡女,爹娘尊贵,上面又有两位哥哥,懂事知礼之余,性子竟比妹妹还单纯些。 想到这,顾清宜目光放在前面裴温身侧的姑娘,目光打量起来,与她差不多的年纪,腰肢纤纤,面色苍白,下垂的杏儿眼,是个我见犹怜的姑娘。 只是,上次太傅邹家的生辰宴,许知善并未去,她与许知善算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但那微凉的目光,却像认识她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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