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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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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端午节的午宴,虽然宴席设在寝殿内,不用来回跑动,爱后宠君公主皇子围绕在身边,坐了满满两桌子,但明帝仍旧觉得不开心。 头一件,皇贵君薛恺悦被她禁了足,薛恺悦同着持盈皇子都留在碧宇殿中,她心内牵挂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恐他们过不好节,更恐薛恺悦伤心惆怅,心情很难轻松。 第二件,君陈语易忙于作画不肯来赴宴,说是头一次接了这么多的活计,不敢不全力以赴,只让人把两位皇子弘和永和送了过来,陪母皇一同过节。 明帝知道陈语易一画起画来就走火入魔,完全顾不上应酬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那天在安澜生辰宴上她当众责备让陈语易对她生了怨念。 第三件,明帝观察了林从好一阵子,遗憾地发现林从对她并不怎么关心。 虽然前来赴宴的后宫也并不算少,但明帝重点关注的只有林从一个。她想看一下林从对她是否关心,尤其是否关切她的腿伤。 林从并没有特意地不理她,她同林从说话,让林从翌日回母家代她探视林侯,林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还替父亲向她道谢。她同林从所生的三公主景辰聊天,询问三女儿近来的学习与生活,林从也肯简明扼要地回答她,并没有什么爱理不理的冷漠神情。 除了正常回答她的询问之外,林从今天在宴席上也很活跃,话也一点都不算少。他同赵玉泽谈起南郊酒楼新出的菜品,把每道菜都能描绘得活灵活现,惹人流涎。董云飞同林从谈论某个不知名的传奇写手新出的《定西疆传奇后传》,林从的兴致也很高,同董云飞讨论得热火朝天,简直要引得天花乱坠。 沈知柔问起林从一个不知道什么问题,林从的回答也很耐心,甚至算得上风趣幽默。 就算是对上皇后安澜,林从也能保持住礼貌,脸上的笑意很是热情,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这样子的若无其事,让明帝越发觉得林从对她的态度有些疏离。 这几日前来紫宸殿照料她腿伤的只有冷清泉和赵玉泽,冷清泉值守了头一夜,赵玉泽值守了后面的日子。此外便是安澜每天不辞辛苦地跑上一趟,叮嘱太医吩咐侍儿,必要把她这里安排妥当。 今日早上请示宴席安排在何处的时候安澜便已来了一趟,到中午带着奕辰和应辰、乐安一道过来的时候,安澜仍旧是先看视她的伤腿,询问她眼下感觉如何。 顾琼这次有身孕,胃口不佳,夜里也难以安寝,可是听说她受伤,顾怡君还是想要前来侍疾,她担心顾琼身体吃不消让人拦住了。今日顾琼终于见到了受伤的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坐在她身边说了好多柔情款款的话。 比起安顾两个,林从没有主动上来询问她的伤势,也没有凑上来说一些关切她的话。仿佛她的伤与他无关,仿佛她这回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无需过于关注。 明帝也知道自己这回只是皮肉伤,连骨头都没有事,但她心里仍旧有一种失落,甚至疑惑林从是不是真的是那种得不到好处就会收回热情的男儿。 第四件便是董云飞在这场午宴中从头到尾没有把视线怎么放在她身上过。 虽然一开始同冷清泉前后脚到达,董云飞站在冷清泉身后对她的伤势表示了关切,说了两句“陛下要好生将养,伤口决不能见水”的话,但一场宴席下来,董云飞根本没有主动看她一眼,这还不算,当她把视线投到董云飞身上的时候,或者两个不小心视线对在一起的时候,董云飞就立刻惊慌失措地闪开。 可是董云飞同别人说话的时候,又非常地自然,跟林从更是聊得火热。 虽然薛恺悦认承了错误,但明帝心中肚明她这回是被董云飞无意中伤到的。他害她受了伤,竟然没有丝毫的歉疚吗? 一顿午宴用下来,明帝心里也就有了主意。她想她今晚是一定要去看薛恺悦的,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是天色刚黑就去,还是夜深人静的才去,现在她想,晚膳时分她就过去,陪着薛恺悦一同用晚膳。陈语易忙于作画那就让他先忙着,等过阵子她彻底痊愈了,陈语易也忙完画作了,她再去安抚他也不迟。林从那边,她先冷他一阵子,看后续他的反应再决定怎么办。至于董云飞,她现在生他的气不想理他,等过些天她能翻牌子了,她再好好教训一顿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东西。 安澜一开始只顾观察奕辰的情形,并没有留神明帝的情绪,他唯恐奕辰给母皇摆脸色看,奕辰神色如常,该用膳便用膳,该言笑便言笑,仿佛丝毫没有受到父君禁足一事的影响,他这才放下心来。 宴席结束,他想着赵玉泽已经值守两天了,该回去休整一下了,便询问明帝翌日想让谁过来伺候,明帝毫不犹豫地回答“让玉儿继续辛劳”,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明帝是在生林从的气,他还以

为明帝是认为林从有可能已经怀上凤胎了,不想让林从劳累,他比较奇怪的是明帝为何不让董云飞侍疾。董云飞年纪轻轻,身体健壮,力气足够大,殿里连个小娃都没有,近来也没出宫,一天到晚闲得无聊,按说是最适合照料天子的人选,明帝怎得不让董云飞来伺候她呢? 联想到他的千秋节宴席上,董云飞也是一脸的无聊,安澜便猜测明帝这阵子多半是没怎么理会董云飞,让这位无女无儿的年轻后宫感觉到寂寞了。 身为皇后,他之前并不过多干涉明帝如何宠幸后宫,明帝翻谁的牌子不翻谁的牌子,他都不怎么管,但这几年经历了不少事情,他今年就改了主意。 他想着后宫虽然只有这么多人,但早慧的公主皇子们已经开始懂事,天子的恩宠过于失衡,对小娃们的心灵不是件好事。所谓有宠君方有爱女,哪个小娃也不愿意自己的父君是不得宠的那一个。董云飞虽然无女无儿,但在后宫中年龄最小,这样年轻的男儿久不得天子眷顾,怕是难以忍耐,再出现一回类似顾琼鸣琴园的事,可就不妙了。 思量已定,安澜瞟了董云飞一眼,笑着问明帝道:“陛下这是心疼小云不想让小云劳累吗?小玉都忙了两三天了,一人服侍陛下,连洗沐都不能从容,陛下也心疼一下小玉嘛。” 他是皇后,当众这么讲,明帝不好拒绝,明帝也跟着看向董云飞。她没什么好气,声音有点冷表情也是不耐烦的,但是内心还是多少有些期待的,“云儿听见皇后说的了,云儿的意思是怎样?要不要过来给朕侍疾?” 董云飞一颗心怦怦跳,他今个儿是很怕被明帝揪住不放的。虽然薛恺悦替他顶了缸,但他想明帝只要查问得稍微精细一些,就会知道那去赵家车马铺里买捕兽夹子的侍儿是他身边的跳儿。若是一开始他自己承认了也就罢了,现在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仅是误伤天子的过错了,有错不敢认,让别人顶缸,更是个大错。 二错合一,一旦他跟明帝单独相处,只怕就要被她疾言厉色地骂上一顿,没准她还会罚他抄宫规。他可不想再抄一回那又长又可恶的东西了。 董云飞顶着安澜富有深意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拒绝明帝:“那什么,不是臣侍不愿意来,是那两个记录男子军战斗经历的太学生还有事要找臣侍求证,臣侍实在脱不开身啊。还是玉玉接着照料陛下吧。” 董云飞的笑容有些尴尬,但他尽力赔着笑脸,就连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都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这让明帝发不起火来,也让安澜感到无可奈何。 安澜虽然无奈,但这事毕竟与他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他只是尽一个正宫的责任,董云飞自己不肯,他又何必坚持让董云飞侍疾呢? 明帝则是面上瞧着无事,心里头非常失落。 她想她在董云飞心中,大概是个有则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妻主吧?他对她一直都没有那种离了就活不了的深情,眼下只怕越发如此,那她又何苦勉强他? 她身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伤心之下,明帝就更加不想委屈了替董云飞顶罪的薛恺悦。这晚她索性乘着玉辇前去碧宇殿看视薛恺悦,薛恺悦见她公然来同他相会,很感动也很高兴。 “陛下,臣侍还以为要等禁足结束才能见到陛下呢。”薛恺悦双眼中全是喜悦的神彩,他是真没想到她今晚会过来,还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前来。 “朕一日不见悦儿心里就想得慌,哪里舍得等到禁足结束?”明帝笑着回答,她这个回答让薛恺悦越发欢喜。 她终究是爱他的,这爱意如此的炽烈,令她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两个乐乐呵呵地用过了晚膳,薛恺悦抱着儿子持盈给明帝逗哄。哄了一阵,新月挂上天空,犹如新画的蛾眉,在碧纱窗上印下一钩金黄。室外安静无人,夏日的微风从门窗中飘进来,带来阵阵清爽。房间内,坐榻两侧的碧纱灯笼散发出柔美的光,把铺地绿石映得犹如月下的荷塘。 坐榻之上,原本英姿飒爽的美人身着浅碧色的夏日宫装,怀中抱着憨态可掬的幼子,眉端爱意丰盈,将一身刚烈勇武全都敛做了温柔慈爱。 明帝不自觉地就润了下唇片。刚生养过的男子,她不是没有见过,怀抱幼子的男子,她也见得多了,可是没有哪一个像薛恺悦这般给人一种猛禽低眉骁熊俯首的感觉。 有一片羽毛落在了心尖上,那样轻又那样痒。 那是灵魂的萌动,也是爱意的苏醒。 明帝借口要与人说说话,让人把持盈交于乳父。 薛恺悦没有迟疑,他被她那逐渐转深的凤目看着,心里头也很想同她亲昵。 乳父带着持盈退下,殿中只余帝君二人独处。 像是有人朝着藏满了美酒的房投下火石,像是干燥的风吹过堆积的稻草垛。

一触即。 薛恺悦刚一走到明帝身边,明帝立刻倾身坐起双手用力,把他往她怀里拽。他倒在她身上,她就亲吻他朗毅的额头纯真的双眼俊挺的鼻梁犀利的侧脸柔软的双唇,边亲吻还用双手抚上他的后背,来回摩挲那紧实修长的背部那平直劲锐的肩膀那圆圆浅浅的腰窝。 薛恺悦被她惹得情思翻腾,却又顾念着她的腿伤未愈,不欲让她过于劳神。他在她把玉手得寸进尺地伸向他弹力十足的翘圆时,手掌按在坐榻上,稍微一用力,轻松撑起身体,身形利落地离开了坐榻,站在两尺远的地面上。 在明帝错愕的眼神中他简单地道了句“陛下不可,臣侍还在禁足”,便不再多说,只管平复自己。 明帝眉头微皱,她好几天没宠幸后宫了,一吻开来,越发难以自抑,正想着今日既然来了,索性好好安抚一下他。岂料什么都没做呢,就又被拒绝了。 热烈的情思没能得到满足,她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又觉得明明是他自己乐意给人顶罪,现在倒用禁足的理由拒绝她,未免不讲理,她索性同他讲清楚:“悦儿这是在埋怨朕不该禁足悦儿吗?朕本来也没打算禁悦儿,谁让悦儿自己站出来替云儿顶罪?” 薛恺悦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她是如此清晰地知道他是替董云飞顶罪的。虽然他在承认是自己放的捕兽夹子的时候,她的神情语态都告诉他她不相信。可是后来露儿前来传话,他被禁足十天,他便想着她应该是信了。 他有错,她罚他,他认罚,倒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是眼下她却告诉他,她明知道他没有错,却还是要惩罚他。她明知道他是替人顶罪,但她一不查明真相,二不开释他的罪责,反倒将错就错,禁了他十天足,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个被杀的鸡。 他唇角起了一抹凄凉的笑,答非所问地控诉她:“陛下说一日不见臣侍就想得慌,让臣侍误以为陛下爱臣侍至深,却原来都是臣侍的错觉。陛下连把臣侍当靶子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谁爱一个人,是这样子的?” 他那纯真的小鹿眼中,全是受伤的神色。明帝慌了,赶忙弥补,“悦儿,朕真的爱悦儿,朕瞧见悦儿就很欢喜,悦儿你不能因为朕禁了你的足,就把朕的爱意全都否定了啊。” 薛恺悦想起方才的情形,摇了摇头,果断否定了她的说法,“陛下哪里是爱臣侍,陛下不过是见色起意,哪回见到臣侍,都只想着枕席间的事!” 明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薛恺悦责问他道:“悦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朕是那种好色帝王吗?” 薛恺悦原本真没觉得她是,可是他想他今日没有得到礼物,持盈也差点被抱走,在她到来之前他烦恼了一个下午,她来到之后,既没有问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遇到什么委屈,也没有询问他这捕兽夹子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同他说两句甜言蜜语的话,接着就是逗哄儿子,抱着他亲昵。 她只在意她的爱是否得到满足,她并不在乎他是不是受委屈。 他是耿直的性子,有了这样的判断,就很坦率地讲了出来,“陛下是不是好色帝王臣侍不知道,可是陛下所谓的爱,只是爱自己,臣侍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悦儿!”明帝低声惊呼,心中又痛又怒。她腿伤未愈,就坐着玉辇过来瞧他,被外面的臣下们知道了,她还要忍受她们的啰嗦,就这,他还要责备她,说她只贪图他的美色。 她想她不能再在这里留着了,多留一刻,她就有可能说出让他受伤的话,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无可挽回。 薛恺悦看她气得脸色都变了,心里头也有后悔自己过于较真,话赶话把事情弄僵了,琢磨着要说两句柔情的话和缓局面。 他万没料到,她就在此时决定要走了。 明帝深呼了口气,挣扎着从坐榻上起身,她的腿还没好,站不直身体,地上的影子歪歪斜斜的,她瞧见了,不想让薛恺悦担忧,忍着痛苦尽量站直一些:“悦儿,朕先回去了,你早些安置吧。” 薛恺悦想起前些天他拒绝白昼承恩,明帝也是毫不犹豫地走掉的事,心里头的后悔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还说不是见色起意,看在他这里得不到好处,立刻就要走,亏他还为她自责。 伤心之下,他也不屈膝行礼,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明帝强装无事地往外走,冷冷地道:“臣侍还在禁足,没法子出去,就在这里恭送陛下。” 明帝腿上很疼,听他又一次提起禁足,以为他是对这禁足极其不满,心里头又气又伤,迈出殿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反击他:“悦儿也不必拿这禁足刺朕的心,悦儿袒护兄弟欺瞒妻主,不应该被禁足吗?” 呵,她居然

这样说,那她还跑过来看他做什么?查看一下他有没有乖乖被禁足吗? 薛恺悦伤心失望,怒火上涌,向着门外喊道:“陛下走了,往后再也别来!” 门外的明帝呆了一呆,她听出来他怒气升腾,可是她心里也很难过,腿上又疼,她没有多余的气力折返回去安慰他了。 两个不欢而散。 这晚从碧宇殿回来,明帝便一直待在紫宸殿,而侍疾的人选始终是赵玉泽。刚开始只是让赵玉泽照料她,到了五月初八以后,她的伤口逐渐康复,已经正常可以宠幸君卿了,她夜夜同赵玉泽缠绵,既不换人陪侍,也不放赵玉泽离开。 如此到了五月十一日,这是她受伤的第九天,赵玉泽已经在她殿里待了整整八天。敏贵君既挂心女儿四公主应辰,也惦记着自己的瓜园,五月正是农人最忙碌的季节,他八天没过去了,伙计侍儿们有什么事,可请示谁呢? 赵玉泽便劝她晚上把薛恺悦接过来:“到翌日白天恺哥禁足就整整十天了,今晚过来侍奉,也不算提前。” 他以为明帝一定会同意的,岂料明帝摇了摇头,神色落寞地说:“没人能够替代玉儿,朕谁也不要,只要玉儿。” 赵玉泽震惊得睁大了双眸。他想,事情坏了,他得找安澜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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