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迎难
夜间,风色凄然,凝萱收到佟煜之前那写好的和离。 “你先拿去!” “这——”凝萱收拾包袱的动作止住,“不是三月未满吗?” 佟巽是坚持要她与佟煜同往,这时似乎还不到时候。 “若是我无法安然归来……” “别说那种话,上个山,还能丢了命吗?” 触及心端,凝萱顿了顿,还是折起收进袖中,迟疑道。 “瑞尧宗真有那么——” 这“危”字还未出口,身体一斜,凝萱被佟煜护在身后,他长袖一挥,熄火尽灭,嘴巴被捂紧,佟煜观扫四下,了然道。 “何人?出来吧!” 霎时间,四周黑成一团,刀光闪烁间,来人自上而下,已生生立在院子中。 “又是你们!” “看来之前的弟兄是败于这位公子手里啦?” 听佟煜语气,定然是识得他们的。为首的神色微变,道。 “没想到瑞尧宗的人也管起这等闲事来——” 多少猜出些佟煜的实力,为首的收起玩讽,问道。 “我们不杀无辜,敢问公子,那叛徒如今在何处?” 那些人死状凄厉,若是强干,也拼打不过。 “我们星寥门有自己的规矩,那叛徒必须死,还望公子如实相告!” 星寥门!凝萱这才明白,他们是来找易寒的。 “我知道,星寥门有神秘传讯之法,但那位公子,我们也是偶然遇见,出手相救,谭波寺之后,你们要找的那位,在下再未打过照面。” “但他与这位姑娘在一起,确是真的!” 佟煜大抵已猜出几分他们的由来,星寥门称“不死门”,杀手无数,往往以目标为靶,若是上一批追查无果,则会放出信号,留下记标,下一批则会循其而来……他当时与易寒并无亲密接触,看来是他们定然是在凝萱身上使绊! “若是阁下不信,可以在我佟府搜上一番,但如果没有,我佟煜也要,找你们问个清楚!” “请吧!” “公子所言,我等信下,告辞!” 为首的沉吟片刻,只能甘心道,带人飞快而去。 “易寒他,会不会身陷麻烦?” “麻烦肯定会有,但应该还没死!” 佟煜将灯笼点明,所望之处,又恢复亮堂。 第二日,天还未亮,佟府请了沈诚来,将佟煜的伤再诊一遍。 “真是奇迹,公子是寻了什么神仙药草,竟然恢复奇快!”沈诚惊得连声叹道, “我行医多年,还是头次见,公子有福啦!” “多谢沈大夫!” 佟煜绑起鞋靴,实在饶有兴味,还未说话,便听旭英道。 “应该是我师兄身强体健,又根基颇深的缘故吧!”他向前几步,重复道。 “九师兄可不是常人呢!” “对呀,对呀!”不知是谁接上附和。 “也许,大概!” 沈诚笑道。他既不小气,也不邀功,病人好转,他比谁都高兴。 “那就请沈大夫开些需带的药,这次远门就靠这些啦!” “好!” 沈诚来到桌边,凝萱也跟着移过来。 “卫小姐,我家那不成器的二弟,若不是挨了板子起不来,是一定会来找你的!” 凝萱方才还奇怪,怎没见沈堰跟来,还以为是赖床之故。 “家中药,他给弄丢了些药材,被爹吊着打了几下,又是发烧咳嗽,病了许多日啦!” 食人花!凝萱第一眼想到的也是这! “沈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混小子,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半月前,那东西已没啦!” 凝萱一阵歉愧,可这罚反正已挨,她也就不徒生客气。 “沈大哥,那就烦您好好照顾沈堰,待凝萱回来,会第一时间去看他!” 清风徐徐,阳光穿过树叶洒于石泥土道。一辆马车,两匹骏马急缓而过。 佟煜与凝萱颠簸于车中,旭英与琦伽左右相护,一起向着极西之境,瑞尧宗所在方向前行。瑞尧宗落于崇山峻岭之间,古朴神秘,云烟缭绕,每日晨曦与夕阳,皆自此起落。 “你为何不开口叫琦伽师妹上来?” 佟煜一脸无谓,甚至闭眼凝
气,方才琦伽提出那要求,他却没有拒绝。 “你能骑马?” 佟煜睁眼,问凝萱。后者立马闭了嘴。 …… 黄昏时分,终是到达那瑞尧宗山下。 “师姐回来啦!” 守门的师弟见到琦伽,都一眼认出。 琦伽点头示意,抬手,身后马车可以让行。 “师姐,这还是要……” 强势之语彻入耳边,凝萱与佟煜相视,后者有些难掩愤意,但依旧敛起,从容深邃。 “我的话,难道也不管用吗?” “师妹!” 一条高大威猛的壮汉自千层台阶而下,来到琦伽面前。满脸傲然之色,正是瑞尧宗三师兄钡锡。 钡锡虽与众人身着花色相同的宗门服饰,但其五官却与琦伽类似,圆脸光润,半分憨土。 “师妹,榜面大赛在即,师父也要出关,瑞尧宗的大事,来往进出众人,还要是仔细详查才行!” “我带回来的人,还会有差错吗?” 钡锡浮出一丝难堪,但还是道。 “师妹的人当然没问题,我只怕师妹被人蛊惑,捎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三师兄——”旭英脖子一斜,早看他不顺眼。 还未怒怼出声,忽听一道声音,马窗中探出一只手,随后,是张经久未见的脸。 “三师兄,别来无恙?” “佟……佟煜。” “你回来了?” 钡锡本有所设想,但没想到他真敢回来,此时冷冽掺杂震惊,对佟煜,他一向充满敌意。 “这声三师兄不敢当吧!”钡锡眼带无奈,瞧着琦伽的目光折回,道。 “你佟煜四年前已退出瑞尧宗,这会儿忽来叫声师兄,还想从这宗门牌匾下正步而入,有些不合规矩吧!” “三师兄,大家都知道九师兄是因伤才不得不离开!” 旭英本就不服,更看不惯他一副为难的丑样。 佟煜温然一笑,也没气急,从怀中取出一枚微闪令牌。 “这个,可以吗?” “佟煜”二字下是个楷体“九”,瑞尧宗子弟的标志,也代表他的身份。 “三师兄,你应该了解其意义。我回来单纯为了师门之事,绝不会给师父惹麻烦。” 钡锡轻讽,“你这样子,还能做什么?” “那就不劳您费心啦!” “三师兄,请你敬重师门之规,放行!”琦伽呵然道,“让开吧!” 几人站成一排,目光坚定,毫不示弱地支持佟煜。 钡锡脸色微变,不禁凝视了令牌片刻,眼神微下黯淡,不再继续挑衅。 “既然你有令牌,那便可以入内。但不要忘了!瑞尧宗内亦有规矩,不可轻视。” “多谢提醒!” 佟煜点头,坐回马车之中,随即众人迈步上山。 一座别院,深山之处,佟煜原本的居所。 “你走后,师父便派人将这里封锁,包括隔壁二师兄的房间,一直为你们留着!”旭英放下剑,和凝萱一同将叠了数年的枯叶风扫干净。 “二师兄是何时离开的?” 如果佟煜没记错,他下山时,二师兄殷弦还在,人也还算齐全,可方才一路走来,却是添了许多新面孔。 “你走后,师父常年入关,琦伽师姐本来协助二师兄打理门派,三师兄和四师兄也在其中,但他俩自小交好……” 旭英挠了挠头,不服气道,“三师兄与琦伽师姐同宗同缘,一直对师姐就……又联合其他师弟排挤二师兄,搞得整座山乌烟瘴气,你知道二师兄,他清正惬然,与世无争,后来,实在见不得师门……自相残杀!” 不知这词用的是否恰当,总之那时烈况,谁也看不下去,若非琦伽是师父的亲女儿,实不忍见此,才压忍痛气留在瑞尧宗! “师姐也劝不住,二师兄便带着他的桃花酒,离山而去!” “那其他师兄弟呢?” 没成想一时兴盛江湖的师门,居变成如此惨景。 “大师兄,五师兄,八师兄生祭魂周,二师兄不在,七师兄自小一直贴身照顾师父,每每入关都将其呆在身旁,至于六师兄,他本来就是出家人,当年那战,他失去右臂,二师兄离山后,他也遁入后林,再不出来!” 一连悲叹过后,旭英看向佟煜,请求道。 <
> “九师兄,方才钡锡那狗样,你也看见了,四师兄和他沆瀣一气,半斤八两。他们美其名曰,说要发扬瑞尧宗,实则是笼络人心,招收的子弟,都是他们的心腹,还有些不成器的浪荡废材,连我旭英都不如。” “真是够能败家的!” 凝萱唾弃道,这可连沈堰都不如,呸呸!拿沈堰比,简直污了沈堰! 佟煜摇头,闻其叙述,心寒哀伤。 “大部分如此,但也有些闻瑞尧宗之名,确来修习的,但都被三师兄压榨得不轻,有几个功力极深的,倒是他们也不敢惹!” “自去年师父宣布掌门交接之后,他们变本加厉,近些天,甚至在有意无意打探‘清尘’的下落!” “他们居然想打‘清尘’的主意!” “当年大师兄在世,师父一心想传给他。如果不是——” 佟煜感言,回忆起十年前光景,再见今日惊天巨变,物是人非……悲不自胜。 “师父何时出关?” “还有半月,是榜面大赛。师父一定会在那之前现身吧!” 榜面大赛!瑞尧宗掌门之位,要求武德兼备,前者便是由这大赛而来,不论年龄,出身,入门时间,只有前十名次,才有一线生机! 入夜,瑞尧宗笼罩起深浊浓雾,月圆,光线穿透,看不清明暗。佟煜立在树下,他已能脱离四轮车,但右腿的支立,要慢慢练习,正如此,才能快速好转。 心中一片缭乱,瑞尧宗狼藉,加之佟府假兵器之事,也让他忧虑不已。 凝萱缓步走到他身后,将毛毯取给他。 “你还是披上吧,别着凉了。到时候还要有命去收拾这烂摊子才行!” 佟煜接过,忽道。 “我这才明白你为何没有整日郁郁无所作为?如我一般!” 凝萱笑他,“用你佟煜的话来讲,是在折煞我吧?你再不济,也要比我强!” 佟煜拥有常人望尘莫及的上限,而普通人,一辈子高低只能在自我有限空间中打转,前者只需稍浅努力,后者劳碌半生,也是草草! 风扫耳际,佟煜眉头一紧,悄然退后几步,肃道。 “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