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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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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仁堂的事情是在六月初一这天朔日大朝的时候,被监察御史贺绯辞和御史中丞陈语陌公开奏到朝堂上的。 从明帝生日那天,贺绯辞在体仁堂的后门观察到叶衡府上的仆侍去体仁堂问讯开始,贺绯辞便认定这事情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当晚报于御史中丞陈语陌,两个在京郊四周布下了御史台的差役,专一查找家中有中年孕夫的人家。 从二十七日到三十日,一连找了三四天,却并没有查出什么来,正当贺绯辞和陈语陌都感到焦躁的时候,三十日这天上午,差役们在京城北郊的一间老百姓开设的小客栈中,发现了一名中年孕夫,这名中年孕夫正是体仁堂的试药人之一。 原来体仁堂的医者尚然兮做事还是比较谨慎的,他怕体仁堂过于显眼,没敢把那些怀有身孕的中年孕夫藏在体仁堂内,他通过户部副尚苏澈的帮助,在京城北郊租赁了一所民宅。那些服了药才得了身孕的中年孕夫,先是通过颖儿开办的男子客栈,悄悄地赶到京城来,到了京城之后,在男子客栈京城总铺中暂住上天,而后不声不响地转移到这北郊民宅中。进了这北郊民宅,这些中年孕夫的日常行动就被管束起来了。 而且尚然兮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他不仅租赁这一所民宅,他在柔仪观还租赁了老宗正卿家里的一处离柔仪观比较近的院子,那个院子便是被御史中丞陈语陌派暗探打探到的院子,以前他要去探视这些中年孕夫,总是不直接从体仁堂出发,要在这老宗正卿的院子中做个中转,后来他怕这老宗政卿的院子离柔仪观太近,另择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做中转。 因而贺绯辞和陈语陌盯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再在那个老宗正卿的院子中挖出更加有用的信息。甚至怕朝廷把顾璟和苏澈一锅端了,尚然兮这阵子也没有再去找顾璟和苏澈商量事情,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独担。这也是为什么陈语陌派人盯顾璟,也没有盯出个结果来。 本来查孕夫的这个路径也不会那么容易行得通,毕竟这些孕夫本就身体不健壮,行动不便,又被管束了起来,看管他们的是宜远镖局的几个男子镖师。这些孕夫在男子镖师的看管下,可谓是足不出户,就连给这些孕夫做饭洗衣的老仆人都被告知要深入简出,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轻易被差役们探查到。 但前面这几日都是天祥节假期,京城上下一片欢腾,其中一个孕夫的妻主是个专司为朝廷宴席宰杀猪羊的屠宰大姐,这屠宰大姐连着起了几个大早,完成了杀羊宰猪的差事,得了朝廷赏赐的一两二钱银子,这屠宰大姐欢喜之下便想要给夫郞买些吃食。二十九日这天,这大姐拿着吃食到了北郊那民宅中,男子镖师们放她入内见夫郞。大姐见着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的夫郞,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因她在京中只有这一个夫郞,便想把夫郞借出来一宿,让夫郞服侍她。 男子镖师们并不敢轻易放人,奈何这大姐心思已定,必要把夫郞借出来,好说歹说,还用吃食讨好这些镖师。镖师看她说得恳切,也就放了人,只是交待她,不许住京城的客栈,只可在京郊找个小店临时住一宿。 这大姐把夫郞接了出来,临时找了个离那民宅不远的农家小客栈,给了人家客栈主人房钱,就心急火燎地同夫郞团聚起来。 本以为是再不会差错的,只要第二天她把人平安送回去,就一切无碍。岂料御史中丞陈语陌这几日派人哨探京郊,所有的小客栈都在御史台的差役们的视野之内。到三十日上午,还没等这大姐把夫郞送回去,御史台的差役就发现了她们。发现了之后,没往御史台送,差役们就地审讯,可怜的大姐和夫郞,原本都是老实过日子的农户,因夫郞一直未有身孕,服用了体仁堂的药物,被劝说到京城来。这大姐为了能够时常见到夫郞,也跟着到京城来,这才谋了个杀猪宰羊的差事,这样的老实人,哪里是经常审问犯人的御史台差役的对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该招的不该招的就全招了。 没等尚然兮从皇宫返回到体仁堂,御史台的差役已经禀告了御史中丞陈语陌。陈语陌一刻不停,派差役拿着御史台的公查封了北郊民宅,将所有在宅中住着的中年孕夫全都用车辆接到御史台来,负责照看孕夫的体仁堂侍儿和看管孕夫的镖师以及给孕夫烧火做饭的仆侍则被抓到御史台的监狱中。陈语陌和监察御史贺绯辞带着御史台的老吏们对这些人分头审讯,也就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深夜,该得的信息便已全部拿到手上。 只是问明了这些男子都是通过服用体仁堂的药物怀孕的,并非如宣扬的那般是拜神所得,陈语陌就有些迷惑了。按这些男子所说,他们都是多年未能给妻主生女育儿的凄惨男子,为了能有个亲生女儿,便选择了服用体仁堂的助孕药,算起来这体仁堂的药物是帮助这些男子获得亲生女儿的良药好药。那么问题就来了,体仁堂既是助人为乐,何不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何必瞒天过海宣称是柔仪观的女神与圣父的福赐?又何必连这些男子的妻主都瞒着,论理,这些男子能够怀上女胎,最受益的人

是这男子,其次便是这男子的妻主。 他们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功劳讲出来呢,为什么要瞒着藏着,像是做了天大什的错事一样呢? 陈语陌并不反对服用药物,她自己的女儿儿子也是她服用体仁堂的药物得来的,所以她实在是想不通尚然兮为何要有功不居还瞒得严严实实? 贺绯辞帮她分析出了原因,贺绯辞用男子的身份经验告诉她,男子们最烦恼的事,是妻主三夫四侍,而男子们只能从一而终。因为姚天男多女少,再有才华的男子也难得一心人,再普通的女子也能娶上两到三位夫郞。如果他是尚然兮,为了改变这种男多女少的局面,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研制一种只生女儿不生男儿的药来。 所以这件事情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而不是旨在帮助难以受孕的男子获得亲生孩儿的善事。 陈语陌豁然开朗,她立刻按照这个观点进行推演,猜测当初她打发出去的暗探听到璟公子云云,应该就是顾璟深刻参与其中的证据。 她在天亮之后,派人去柔仪观拘捕了那个老年男子,老年男子果然供出来了顾璟。说这一切都是顾璟同尚然兮的密谋,要假借女神的名义,让男儿们从此之后多生女少生男。老年男子因是负责给那些拜神的男子引路的,能够提供所有经由他见到尚然兮的豪门男子的姓名。 这些男子中包括叶衡的正君,以及梁府的少正君。 有了这样子的人证和证词,陈语陌信心满满,同贺绯辞简单商量之后,决定在朔日大朝上将事情奏于天子。 她们两个匆匆入朝,甚至连奏折都来不及写,就把事情禀告给了天子。 在她俩看来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管牵涉到谁,当着这么多朝臣,天子无法包庇,朝臣们也难以抵赖。虽然她俩审查的结果,并不怎么牵涉苏澈,在北郊民宅中住宿的男子,不管是孕夫还是镖师、仆人,都不是很够资格见到顾璟和苏澈,柔仪观的那个老年男子也没有提到苏澈,但是这不妨碍贺绯辞在朝堂上把苏澈也列入攻击的对象。 贺绯辞的理由是北郊民宅负责生火做饭的仆人们说,他们能够偶然听到尚然兮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晋儿说起璟公子如何苏公子如何。 陈语陌没有拦阻贺绯辞对苏澈的质疑,作为监察御史,贺绯辞有资格风闻言事。 这样大的案件公开摆在了朝堂上,一下子就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朝堂炸成了一锅粥。有人不敢相信,有人半信半疑,有人惊骇莫名,有人气愤填膺。 最终以惠亲王世女萧冰月为首的亲贵们和以工部尚岳飘、礼部副尚高莹为首的官员们,认为尚然兮与顾璟、苏澈等人大胆至极,嚣张至极,恳请天子严查此事。 而大理寺卿叶衡和梁府大小姐梁梦诗则全然懵怔,她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为谁说话,便沉默着没有讲话。可是监察御史贺绯辞岂能允许她们两个沉默?贺绯辞根据他所观察到的叶家正君特别虚弱的情形,结合审讯北郊民宅中的那些孕夫以及服侍孕夫的老年仆侍们的话,推测尚然兮所用的药品,多半对男子身体有害,他在朝堂之上义正词严地讲出了这一点,说她们两个作为妻主被蒙在鼓里,任由夫郞服用这种对身体有害的药物来诞育女嗣。 叶衡和梁梦诗哪里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挤兑,她们也都站了出来,要求天子为她们的夫郞做主,严惩欺上瞒下居心叵测视人命如草芥的尚然兮。 到了这个地步,不审理是不可能了。明帝刚要把事情交给陈语陌继续查问下去,右相柳笙提出此案案情重大,不可只让御史台一家查案,应当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家会审。明帝批准了柳笙的奏请。 主审官员定下之后,明帝便宣布散朝。毕竟这么大的事,她得给出陈语陌几个充分的审案时间,而在主要嫌犯尚然兮被叫到御史台审问收监之前,她得先问问尚然兮顾琼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尚然兮其实在三十日下午,就已经知道北郊民宅出事了。他从皇宫中出来,在体仁堂中稍微坐了一会儿,他留在那个中转民宅中的他的助手晋儿,就跑来体仁堂见他了。这晋儿一直住在中转民宅中,隔一两日方才去一趟北郊民宅,这日晋儿本要去北郊民宅中给孕夫们诊脉,行到半路,就发现御史台的车辆正从北郊民宅往外走。 晋儿知道事情坏了,在周边躲藏了一会儿,待御史台的差役们躲远了,才惊魂未定地坐了车子往体仁堂来。 尚然兮听闻这北郊宅子被一锅端了,就知道事情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了。他不敢去见顾璟和苏澈,怕将顾璟和苏澈带累的太惨,也不敢自己去御史台索要那些孕夫和仆侍,怕不打自招,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他想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所能想到的办法是把江澄前几日写给他的信一把火烧掉,把晋儿送回宫中住着,因为这晋儿原本就是宫里的侍儿,当年是伺候慧卿沈

知柔的,把所有没有用完的药物都让手下封存在体仁堂水瓮下方的地窖中。 然而晋儿没能成功回宫,因为陈语陌和贺绯辞在体仁堂四周留有差役,晋儿进体仁堂,是被允许的,可是晋儿出体仁堂那就不行了。 虽然尚然兮自恃是太医院的太医同那些个差役据理力争,但御史台的差役们软硬兼施,只说他们体仁堂牵涉到一个大案之中,御史中丞有令不许他们随意行动。等什么时候案子有了结果,才能允许他们自由出入。 这种还没有定罪就被当成犯人软禁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尚然兮不肯吃这样的亏。然而贺绯辞和陈语陌更加难缠,得知他竟然想把晋儿送回宫中,陈语陌就派人过来作势要带走晋儿,说是案子牵连晋儿,要晋儿过去配合查案。尚然兮不敢让晋儿去御史台,怕晋儿顶不住把苏澈、顾璟、江澄都给讲出来,只好让晋儿同他一起留着。 这样子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晚上,次日大朝陈语陌果然把事情奏给了天子,而尚然兮作为事情的主要嫌犯,则被传唤到了御前。 他以为明帝是要亲自审问他,但实际上并不是的。朝堂上听到这样离奇的消息,明帝十分震惊,但对于尚然兮敢这么做,明帝并没有太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个尚然兮是个有主见也十分大胆的男子。 至于这个案子究竟牵连有多广,尚然兮和涉案的人员应该怎样判罪,明帝此刻也并不在意,她把案子交给了陈语陌、叶衡、关鸣鸾三人,让她们三家会审,涉及到谁就传唤谁,该怎么审讯就怎么审讯,她相信她们三个可以给她审理出一个清晰的结果出来。 她宣尚然兮单独见驾,只是想知道顾琼究竟有没有服药,如果服药了,那么是什么时间服的,是在她同意顾琼去拜女神之前还是之后。 然而她才问出口,尚然兮便予以否认,而且否认得干脆利落,“圣上如此质问微臣,是认为微臣给男子用药是件极其可恶的事。可是微臣并不认为微臣的做法有何过错,微臣不过是帮助那些成亲多年怀不上女胎的悲苦男子诞养个女儿,不敢说有什么样的功劳,却也绝不能算有什么大错。至于怡君殿下,是药三分毒,微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劝怡君殿下用药,怡君殿下此番有孕,纯粹是姚天垂青。圣上若不信,可以查证,所有涉案的人员,都已经被叫去御史台审讯了,什么样的事情能瞒得住圣上呢?” 江澄在信中告诉尚然兮要想脱罪,一要帮顾琼隐瞒天子,二要保证叶家正君平安,三要把话尽量说得理直气壮,坚持认定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在帮助男子们获得渴盼已久的女嗣。尚然兮记着江澄的话,便理直气壮地驳正明帝。 明帝听了,便有些相信顾琼纯粹是福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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