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黑夜幽暗，星星三两颗，小溪感受不到一丝热量，名亮亮的灯光照射下，用力呼出的空气在眼前凝结成一片薄物，在另一口呼气下迅速消散。几次之后，小溪叹了口气，结束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游戏，收回望向天空中的目光，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自己的路，虽然在给大师姐出谋划策时活脱脱一个身经百战的成人装扮，但毕竟，她只有十四岁。 寒假在家，小溪仍然是一个人，从最初的害怕，到后来的适应，早上有时不吃早饭那一定是前一天睡得太晚。大师姐建了一个群，把她和高志宇、林恒、罗佳宁拉了进去，五个人虽然平常不怎么见面，但群里却很热闹，小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他们在群里吹牛斗嘴相互嘲讽，偶尔会插一两句话，她觉得这种生活很好，所以从未体会过杨老师的担心。 张勇打电话要小溪照顾好自己，睡觉前锁好门窗，有什么事儿就去找邻居帮忙，但是说了这么多之后，话锋一转，让她过两天回姥姥家住，小溪自然是不肯听的，不管张勇怎么说、怎么骂，小溪都不听。 大师姐自从放假之后就变得很忙，只有晚上才有时间上线聊一会儿，她说她正在忙着注册公司，至于她之前提到的问题如何解决，小溪并未细问，只是告诉她网上有很多这方面的信息，可以参考一下。大师姐查完备受打击，原来有那么多的同龄人早已跑在了她的前面，正如小溪所说，她的贸易公司真的只能算是初出茅庐。 几个人偶尔也会组织一下聚聚，所谓聚也不过是到县城里逛逛街，打打电动游戏，大师姐邀请小溪一起玩跳舞机，但小溪除了电视上根本没接触过，所以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终于在某一次，大师姐玩心大起，硬是把她架了上去。 为了照顾这个新人选手，大师姐特意调到速度三，动作二，音乐是俗俗的ae f 小溪当然跳的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会用力跺踏板，就像张勇每次包饺子时在菜板上“咣咣咣”剁肉，更别说双臂摇摆就像丧尸一样僵硬，甚至及不上大师姐的十分之一……但小溪玩得很开心，她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隆冬腊月里，汗水浸湿她的鬓角和刘海，通红的脸庞掩不住眼角的璀璨。 一首歌下来，小溪大口喘着粗气仍然兴奋着，随时准备投入下一场战斗，随手灌下一口林恒递过来的饮料，翠绿色的液体刚刚接触到口腔中干涸的细胞就被她吐了出来，她看了看杯子，又看向林恒，问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苦瓜水，祛火的。” “你怎么不喝！” “我刚喝过一杯。” “我踹死你！” 总体来说，小溪的寒假生活过得并不乏味，只是罗佳宁很少和大家一起玩儿，每次高志宇叫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即便出来，两人也很少交流。几次之后小溪很生气，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已经不屑于和自己做朋友，很多事强求不得，很多人终究留不住。 某一天晚上，小溪正在画画，手机里突然传出一个提示音，打开，大师姐发来一个转账，而转账金额却惊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五千。要知道，张勇每次给小溪转钱也不过是两千块，两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了，更何况现在翻了一倍还多。 “大师姐……” “这是今年的分红，终于在年前算出来了。” “可是太多了，我都不敢拿……” “放心大胆地拿，这是你应得的，大过年的，回头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犒劳一下自己，别总在家一个人吃面条，你看你现在都和面条长得一样了，有时间就过来找我，我天天请你吃大餐。”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钱，我都想去跟你干了……” “张小溪！我再郑重地跟你说一遍！你现在的任务不是挣钱，而是好好上学，听明白了吗？你只看到现在我一个月拿多少多少钱看似风光，我有很多辍学打工的朋友，他们多的也就一个月挣五六千，但你知道他们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吗？你不一样，将来你上完学随便一幅画不卖个几万、十几万？即便不做画家，做个白领，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轻轻松松就能拿上万的月薪，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 “你别生气嘛！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最好是！以后这种想法想都不要想！要是哪次考试退出前十我打断你的腿！” 大师姐彪悍起来对小溪的震慑力是立竿见影的，果断扼杀了她想要投身到大师姐手下做客服的想法，兼职都不行。 腊月二十八，张勇终于到家，但是一件件新衣服拿出来小溪并没有像张勇想象中那般欢呼雀跃，和去年一样，衣服仍有些大，小溪试了两套都不合身，叹口气说：“以后别买衣服了，还不如给我多买两套水粉呢！” 两人都很尴尬，不过张勇迅速缓了过来，

双手扶着小溪的肩膀上下打量，脸上地笑容根本藏不住。 “让老爸看看，我的小宝贝这次又长高了多少？” 小溪扬起头，挺起胸，尽量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些。 “长高了不少，也瘦了很多，都是我不好……” “爸爸……” 小溪看到张勇眼神中闪烁的歉意，发觉身体某处涌起一股不知名状的复杂情感，她扑到张勇怀里突然大哭起来，小溪已经半年多没再流过泪了，可是现在眼泪怎么也抑制不住，刚见面时的心酸、三个月前的恐惧、半年前的委屈……许许多多的黑暗情绪终于在此刻一齐爆发。 张勇的眼眶潮湿，他无法想象到一个小女孩儿独自一人生活需要经历些什么磨难，心里有歉意，也有愧疚。 晚饭很快在张勇的一双巧手中被端上桌，香味随着热气在空中升腾，轻易捕获了小溪的味蕾。小溪自己在家总是面条面条面条，偶尔炒个菜也是一次出来一天的份量放在冰箱，所以每次吃饭都只是单纯地为了解决饥饿，现在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在眼前怎能不让她垂涎三尺？ 张勇一边在小溪碗里夹满了菜，一边问她在学校里发生的委屈和趣事，尽管这些都在电话里说过，但他好像更喜欢小溪亲口说出来，并且不厌其烦。小溪只捡开心的事情说，比如高志宇的自恋，比如林恒的一根筋，比如罗佳宁的贪玩……饭桌上轻易地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已经答应姚老师，开学后你就去跟她学画画……” “啊？那得花多少钱啊！” “你不用担心钱，画画就得越早学越好，喜欢的事就要坚持，就要认真去做，把爱好当成事业去做的人是幸福的。” “噢。” 吃完饭，张勇照例沏上一壶热茶，把小溪叫在身前说：“还有一件事，小溪，从小你就比同龄孩子成熟，你从不会让我担心，每次和邻居谈起你我都很有面子，但……杨老师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她说你现在和初三的几个人走的很近，本来这也没什么，多几个朋友总是好的，但她们几个好像……” “爸！她们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我并不觉得和她们做朋友有什么错！” “我知道，我并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想说，虽然你比同龄人都成熟，但有些事你仍然无法分辨出对错……” “我觉得任何人身上都有闪光的地方，我不会被别人熄灭我身上的火焰，别人身上的火焰反而会把我照得更亮！” “没说她们不好，只是人以类聚，什么人就该和什么人在一起，就好比你喜欢吃辣，她喜欢吃甜，这怎么在一块过日子？” “炒两个菜不就行了。”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好好跟你说不行是吧？非得让我跟你动粗？” “因为你说的没有道理！” “那是你认为的没有道理，我会害你吗？我已经拜托杨老师把你调到别的宿舍了，以后不要再跟她们混在一起！” “你！你怎么能这样！” …… 父女两人时隔一年后初次见面便吵了起来，一家人温馨的团聚顿时被打破，不欢而散。 小溪气呼呼回到屋里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反对自己，她想不明白的还有很多，只能瞪着头顶的天花板生闷气。屋外的张勇同样被气得不轻，他想去拍小溪的房门，不过走到近前最终还是放弃了，继而重重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