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第2/2 页)
他这话已经点得很透了,梦儿再糊涂也明白他的爱护之意,赶忙屈膝行礼,“奴才知错了,主子您别生气,天气热,为奴才气坏了您,奴才万死难辞咎了。”
安澜欣慰地笑笑,眼睛望向殿门,吩咐道:“去瞧瞧茶房里给陛下预备的茶水怎么样了,好了就端上来,再喊几个不当值的过来打扇。”
热天,明帝爱饮冰水,但冰水伤脾胃,安澜不欲其多饮,特意备了清茶,又恐其嫌热,砌好一大壶提前凉着,并用纱布过滤掉茶叶,待明帝到时,将半温不凉没有一丝杂物的茶水呈上来,方便明帝大口饮用。
这事情他去年都是自己做,今年有四公主应辰时常来学画,他又一个人独担宫务,忙碌得没有闲暇,这备茶的事,只能交于侍儿们做了。好在他殿里侍儿多,手脚勤快做事细心的也颇能挑出来几个。
“主子对圣上真是十二分的好。”梦儿领了命刚要出去,明帝便已经走了进来。
“你家主子不对朕好,难不成对你这个小侍儿好?”明帝笑吟吟地打趣这小侍儿,眼睛却望向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安澜,止住安澜不许他行礼,“天热,宝贝免礼。”
她既不让行礼,安澜也不强行,只吩咐梦儿道:“还不快去,愣着作甚?”
梦儿笑着跑走,明帝见房中只剩下应辰一个小女娃,便毫不在意地走近前去,一把搂住安澜的肩膀,带了夏日薄热的脸颊贴着他顺滑流畅的侧脸,低声问道:“几日不见,宝贝想朕了?”
她的语气亲昵中带着轻挑,安澜听出来了,却也不同她计较,只略微往后躲了躲,挣开了她香汗莹莹的怀抱,而后笑着回答她:“初八是君生日,臣侍想问问陛下,是按旧例过呢,还是给他添些什么?他这是晋了君位后头一回生日。”
这不是什么大事,却也的确需要明帝御裁。
明帝思量了一下道:“比着上回泉儿和云儿的生日办吧。”
她记得上回冷董两个生日,安澜办理得自在又热闹,此时便随口而言。她上次见安澜还是天祥节那天,此刻瞧着一身浅蓝色宫袍的大美人身姿挺拔地站在自己身边,倾国倾城的美颜上潋着大方得体的笑,呼吸之间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气,她为之心旌摇动,琢磨着要不要将人携去内殿先温存片刻,哪里屑于安排这样的琐事?
安澜却是认真地思量了她的话,感到为难。上回冷清泉和董云飞两个因生日相近,便合并在一起过,虽然两人都只是君位,但合在一起,可用的银两物力人力就多得多,眼下陈语易只一个人,便是添加些,也没有一下子增加一倍花销的道理。
安澜斟酌了一下,笑着同她讲她这个安排的不切实际之处,“这怕是有些难,上一回是淑君和嘉君合在一起过生日,可以过得很热闹,这回却没得合呢。”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人合,安澜说到这里,便想起了六月初六过生日的岳太君,但自己悄悄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岳太君只是个普通太君,上一年五十岁寿辰,宫里给隆重地庆祝过,今年没有道理再大举庆贺。好几天前他就已经决定今年只在岳太君寝殿中摆上两桌酒席,再让天子赏赐点寿礼,宫外只让岳家的外命夫入宫贺寿,宫里也不必合宫赴宴,有想去的前去,没想去的,他这个做皇后的一人代替全宫便是。
明帝听安澜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陈语易一个人的生日,很难抵得上二人生日的热闹喜庆,但她也懒得费脑筋,双手握着安澜的肩膀,在人平直圆润的肩头摩挲了两下,腻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澜儿裁夺着办就是了。”
安澜贤惠一笑,心里却替陈语易感到悲伤。他今个儿看尚寝局的簿录,陈语易上次侍寝还是在四月初刚晋位君的时候,距今已经两个月了。虽说这阵子陈语易忙于画画,无心侍奉天子,但明帝对陈语易不上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想这样子下去,陈语易怕是就离彻底失宠不远了。男儿家嫁给妻主时间久了,便会出现男儿倦怠侍奉妻主也厌倦相见的阶段,这样的阶段若是男儿能想个法子打破僵局,那么感情就可以长长久久下去。倘或不能,那男儿怕是就一路朝着被妻主闲置甚至忘却的方向上行进了。这样子闲置个几年,年长色衰,想要几个月见一回妻主怕是都不可得了。
那么,他要不要劝一劝陈语易呢?
他有些矛盾。之前他总以为宫里就这么多个男儿,明帝又是个容易生出倦怠感的女儿,他很怕她因为对其中一个倦怠了,便连带着对其他人也失了兴致,等新人入宫,他的后位就岌岌可危了。但现在看明帝重新宠爱冷清泉的劲头,事情似乎又不是如此。
没准他的月儿是个比他以为的还要长情的女子,她只会在某一个时间段偏宠某一个后宫,但不会真正地厌弃谁,不知哪一刻就会重新拣起来宠上一宠。眼下陈语易既不是她偏宠的,他又何必多事?
明帝哪里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皇后心里已经思量了好些个事情,她只看着光辉动人的笑靥,询问他:“只小语生日这事?还有别的吗?”
“那个和欢今个儿过来给臣侍请安,说他不曾参与到尚然兮的事情中去,求臣侍给陛下说一声,莫要冤枉了他。”谈的是正事,安澜引着明帝往宝座上走,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他将和欢如何同他哭诉,简单讲了一遍,末了问她道:“体仁堂的案子,臣侍一直不敢多嘴,陛下是打算怎样处置呢?”
明帝没有急着回答,只向他确认:“这个和欢,朕记得他以前是悦儿的侍儿是不是?”
安澜点头,“是的,他从皇贵君进宫就服侍皇贵君,跟着皇贵君去骑射营训练,后来嫁给了杜晓将军,他本人也是有武将品级的。”
明帝思量了一下,问道:“他这回是直接求见的澜儿,还是先去见的悦儿?”
“臣侍不知,臣侍没问他这个。”安澜实话实说,他的确没有询问和欢拜见他之前是不是先去谒见了薛恺悦,在他看来,从谁殿里出来的侍儿,嫁人后回宫也会去谁殿里探望,这是人之常情,他一个做皇后的,连这个都要管,有失身份。
明帝却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想她家悦儿终究是个懂事的,遇到这样的案情,懂得回避。这样的暗喜之下,她便很坦率地告诉安澜她的想法,“这案子牵涉甚广,朝廷里的男子将军、男子官员都有涉足,朕并不想兴大狱,但朕也不容许他们蒙蔽朕。”
安澜听她口气中并没有太多愤怒,便顺着她的思路思量:“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把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审问清楚,至于将来怎么判罚,全由陛下圣裁,如此既可见出陛下之圣明,亦可见出陛下之仁厚。”
明帝微笑,肯定了安澜所言,“澜儿懂朕。”
安澜再次贤惠笑笑,他其实想问问她顾琼那个凤胎是不是服药所得,但他怕侍儿们随时进来,被听了去传到顾琼耳朵里不好。这样的事情,真要问,也得在枕席间夜半无人之时,悄悄询问,如此才能言不传六耳。
此时梦儿端着温茶进来,明帝瞧见了,也就不再多说,从梦儿手上接过温茶,一气饮了半杯,又问安澜辰儿和安儿几时回来?
安澜听了,连忙派人去催奕辰和乐安回殿。又让侍儿们抓紧摆膳,让天子及时用晚膳。一顿晚膳用得其乐融融,然而就在安澜以为明帝会留宿的时候,明帝却起身折回紫宸殿了,只叮嘱他早些休息。
安澜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失落。他想他自顾尚且无计,陈语易的事就由着明帝吧。他能做的不过是多安排些菜品,把陈君的生日宴办得尽量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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