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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婚礼和一部分的蜜月(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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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顽强最勇敢的敌人,没有饭吃也不能支持下去,因此奥斯本老头儿在上面所说的战役中和对手交过锋之后,倒没有什么不放心。他相信乔治断了接济,准会无条件投降。不巧的是第一次交手的那一天儿子刚刚到手一批粮草。奥斯本老头儿肚里思忖道,好在这不过是暂时的救济,他最多晚几天来投降罢了。后来几天里面,爷儿两个不通消息,老头儿看见儿子那边没有动静,虽然不高兴,还不觉得着急。他说他摸得着乔治的痛处,稳稳的把他捏在手里,只等后果。他把争吵的经过告诉给女儿们听,叫她们不必多管,乔治回家的时候,照常欢迎他,只做不知道那么一回事。饭桌上照例天天摆着乔治的刀叉杯盘,老头儿大概等得有些心焦,可是乔治总不回来。有人到斯洛德老店去探听过他的信息,那边只说他和他朋友都宾两人都不在伦敦。

四月底有一天,天气阴湿,风又大,雨水啪啪的打在年深日久的街上。当年斯洛德咖啡馆的老店就在这儿。乔治走进了咖啡馆,脸色苍白憔悴,穿戴得倒很漂亮,外面是蓝呢外套,钉着铜扣子,里面是整齐的暗黄色背心,是当年最时髦的款式。他的朋友都宾上尉也是蓝外套铜扣子;这瘦高个儿往常总穿军衣和灰呢裤子,那天却换了装。

都宾已经在咖啡馆里等了一点钟(或许还不止一点钟)。他翻开所有的报纸,可是什么都看不进去。他不时的看钟,看了有几十回。他瞧瞧街上,雨还是密密的下着,路上的行人穿了木屐得得的走过去,长长的影子落在发亮的石板路上。他用手指敲打桌子;他咬着指甲,差点儿咬到指甲心(他常常这样修饰他的大手);他很巧妙的把茶匙搁在牛奶壶上面,两边打平,一会儿又把它推下来。总而言之,他坐立不安,勉强找消遣,显见得他心绪不宁,急煎煎的等待着什么。

咖啡馆里有几个是他的同伴,见他衣著光鲜,兴奋得那样子,都来取笑他。其中一个是工程队的华格恩大夫少佐,问他是不是要结婚了?都宾笑起来道,若是他结婚,准会送他朋友一块喜糕。后来奥斯本上尉来了,上面已经说过,他打扮得很整齐。可是脸色苍白,样子也很激动。他拿出一块香喷喷的黄色印花大丝手帕,抹抹苍白的脸,和都宾握了握手,又看看钟,叫茶房约翰拿苦橘皮酒来,慌慌张张的喝了两杯。

他朋友很关心的问他身体怎样。

他说:“都宾,我一夜没睡,到天亮才打了个盹儿,这会儿头痛得要死,还有些发烧呢。我九点起身,到赫孟恩澡堂洗了个澡。都宾,我心里边儿,真像从前在奎倍克骑着火箭参加赛马的那天早上一样了。”

威廉答道:“我也是的。那天早上我比紧张得多了。我记得还好好儿吃了一顿早饭呢。现在也吃点儿东西吧?”

“威廉,是个好人,好小子,让我喝一杯祝康健,再会了——”

都宾打断他说道:“不,不,喝了两杯够了。约翰,这儿来,把酒拿去。鸡肉上要不要洒点儿加瀛胡椒?得赶快了,咱们该去了。”

两个上尉见面说话的一忽儿,离十二点只有半点钟。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奥斯本上尉的跟班也早已把他的小台和皮箱塞在车子里面。他们两个人打了伞,匆匆忙忙走进车子,落后的跟班爬上去坐在水气蒸蒸的车夫旁边,嘴里不断嘟囔,一面埋怨天气,一面埋怨身旁的车夫那么湿漉漉的。他说:“总算还好,教堂门口的马车要比这辆好些。”马车顺着碧加笛莱一路下去——当年那一带还点油灯,亚浦思莱大厦和圣·乔治医院也仍旧是红砖砌的,亚基利思《伊利亚特》中的希腊英雄。;a;;;a;gt;的像还没有塑,碧姆立柯拱门也没有造,近边也没有那丑怪难看的骑士像,马车一路下去,直到白朗浦顿,在福兰路附近的一个教堂前面停下来。

教堂门口停着一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另外还有一辆车,当时叫做玻璃马车。那雨下得阴凄凄的,只有几个闲人聚着看热闹。

乔治道:“唉!我说过只要两匹。”

乔瑟夫·赛特笠先生的佣人在旁边伺候着,答道:“我们大爷一定要四匹。”说着,他和奥斯本先生的佣人跟在乔治和威廉后面进了教堂,两人都觉得“这事办得太不像样,也不请吃早饭,也没有喜花彩球。”

咱们的老朋友乔斯·赛特笠迎上来道:“们来了。乔治,我的孩子,来晚了五分钟了。瞧这个天——在孟加拉,雨季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放心,我的马车可是不漏水的。来吧,我母亲跟爱米在教堂的小屋里等着呢。”

乔斯·赛特笠十分好看。他越长越胖,衬衫领子比以前更高,皮色比以前更红,漂亮的衬衫皱边成堆的堆在五颜六色的背心口上。他的两条腿生得很有样子,脚上穿着有流苏的长统靴。当年还没有漆皮鞋,不过他的那双靴子也够亮了。从前有一幅画儿,画着一个男人把发亮的靴子当作镜子,照着刮胡子,大概用的就是乔斯脚上的一双吧?他的淡绿外套上面挂着一大朵缎带做的喜花,像一朵开足的大白玉兰花。

总而言之,乔治不顾一切,准备结婚了。怪不得他脸色苍白,神情惚恍,晚上睡不着,早晨又那么激动。好些结过婚的人都对我说,当时心里的确是那样的感觉。结过三四回婚的人,当然司空见惯,可是人人都说第一次结婚真是可怕。

新娘穿一件棕色绸子长袍,戴一顶草帽,底下用粉红的缎带系住,帽子上兜了一块香滴叶地方出产的细白镂空面纱,是她哥哥乔瑟夫·赛特笠送给她的礼物。这些话是都宾上尉后来告诉我的。都宾上尉自己也求得她准许,送给她一只金表和一根金链子,那天她也戴上了。她母亲从自己剩下的一两样首饰里拿出一只金刚钻别针给了她。仪式进行的时候,老太太坐在一个专座里呜呜咽咽的哭,那爱尔兰女佣人和同住的克拉浦太太在旁边安慰她。赛特笠老头儿不肯来。乔斯便做他的代表,领着新娘走上祭坛。都宾就做了乔治的傧相。

教堂里只有牧师,执事人,男女两家寥寥几个亲友,和他们的佣人而已。两个男佣人目无下尘的坐在一边。雨下得很大,啪啪的打着窗户。仪式一停下来,便听得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和赛特笠老太太的呜咽。牧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激起凄惨的回声。奥斯本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愿意。?”爱米给牧师的回答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只是轻得除了都宾之外谁也没听见。

仪式结束之后,乔斯上前吻了新娘,几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吻他的妹妹。乔治不再愁眉苦脸了,他满面喜欢得意,很和蔼的搭着都宾的肩膀道:“威廉,轮到了。”都宾走过去,在爱米丽亚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然后他们到教堂的事务所里登记签字。乔治拉着朋友的手说:“都宾,求天保佑!”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很像包着眼泪。都宾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就算回答。

乔治说:“马上写信,早点来!”赛特笠太太眼泪鼻涕的和女儿说了再会,一对新夫妇就准备上车。乔治对教堂门口几个湿漉漉的小孩嚷道:“走开走开,小鬼!”新郎新娘上车的时候,雨水直刮到他们脸上;车夫们的缎花儿泥污水湿的挂在水淋淋的短外套上。那几个孩子有气无力的欢呼了一声,马车溅着泥水动身了。

威廉·都宾站在教堂的廊下目送他们走远去。他的样子很古怪,引得旁边的几个闲人都嗤笑他,可是他不理会他们,也不理会他们的讥笑。

背后一个声音叫着那老实的家伙说道:“都宾,跟我回去吃中饭吧。”接着一只胖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迷梦中唤醒过来。他没有心绪陪乔斯·赛特笠去大吃大喝,把那哭哭啼啼的老太太扶到马车里挨着乔斯坐好,一声不响的走了。这辆车子也便动身回家,孩子们带着挖苦的声音又欢呼了一声。

“这儿来,小鬼头儿!”都宾说着,拿出好些六便士的小银元分给他们,自己冒着雨独自回去。什么都完了。谢天谢地,总算让他们两个快快活活结了婚。自从他成人以后,还没有尝过这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滋味。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只希望起初几天赶快过去,以后就能再看见她。

在布拉依顿的游客,一面可以望见蓝色的海,另一面又可以望见一带有弧形窗子的建筑。约摸在婚礼举行过后十天,咱们认识的三个小伙子便在当地欣赏美丽的景色。大海漾着无数的酒窝微微浅笑,水上点点白帆,洗海澡用的浮篷密密麻麻的攒聚在它蓝色的裙边上,把伦敦客人看得心醉神往。倘若不喜欢自然风景,只愿意观察人性,就可以转向弧形窗子,把那满屋男女老少的动静看个仔细。从一个窗口发出琴声,一个满头鬈发的小姑娘一天要在琴上练习六小时,同住的人听得真高兴。在另一个窗口,漂亮的奶妈宝莱抱了奥姆尼阿姆宝宝一高一低的颠着。底下一层,宝宝的爸爸贾克白正在临窗吃龙虾,一面聚精会神的看泰晤士报,好像把上面的消息当早饭那么吞下去。再过去,李瑞小姐们正在等待重炮队里的军官,知道他们准会到峭壁上来散步。还可以看见伦敦来的买卖人,特别醉心航海,拿着一架足足有六磅重的望远镜,向海面张望,随便什么游艇、捕青鱼的鱼船、洗海澡用的浮蓬,出去进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布拉依顿很像意大利的拿波里,不过地方干净,游手好闲的家伙换了上等人。布拉依顿总是那么忙碌繁华,五光十色的,活像小丑穿的花衣服。在故事发生的时候,从伦敦到那儿路上要走七小时,现在却只要三小时半就够了。将来行路的时间还不知要缩短多少呢,只怕碰得不巧,热安维尔用大炮把它轰得七零八落,那就糟了——休要絮繁,我们现在没有时候描写布拉依顿。

正在散步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对另外一个说道:“衣装铺楼上那家的女孩子长得了不得的漂亮。喝,克劳莱,看见没有,我走过来的时候她在对我挤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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