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三十六章金蛟剪（2）

赵公明在小的时候，喜在茂林修竹之中，听溪水流过山川之声。他站在溪水旁，看着山间茫茫碧野，水中映着山河，山河随水而动。他闭上眼睛，感到心旷神怡，好像整个人都投身于自然万物之内。

正是在那一天，那个平平无奇的早晨。他在溪水旁听见了笛声，他顺着笛声走过去，走过奔淌的河流，走过葱郁的山脉，走到一片竹林里。他抬眼，看见了一脸和善的神仙，和那神仙身旁白衣翩翩的仙女。

赵公明跟着神仙去了碧游宫，成了碧游宫中的弟子。那一年，轩辕黄帝拿着轩辕剑，正平定天下。

等赵公明再回到家乡，是十年之后。他回家之时，正值他的长妹云霄成亲。

大红喜绸铺满了整个村庄，可村子里却弥漫着一股妖气。

赵公明推开篱笆走进来，他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宾客，扫过他的两个妹妹，那眼神最后落在新郎官身上。

新郎官是个外乡人，脸色很白，看起来斯斯的，十分秀气。他看见赵公明来了，便向赵公明拱手示意，脸上露出一点干净的笑容。

赵公明久久地盯着新郎官，右手缓缓摸向了怀中的钢鞭。

赵公明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最近村里有人失踪，被找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无一丝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他当时就觉得心下一沉，现下看见眼前这个少年，顿时明白了几分。又想到这妖物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妹妹，赵公明只觉恨由心头起，恨不得当场撕了对方。不过碍于宾客满堂，今天又是他妹妹成亲的日子，他忍下十二万分的怒火，对那少年冷冷地道，“你过来。”

清朗的少年笑了笑，一缕头发垂下来，挡在了眉眼处。

赵公明和那少年走出了篱笆桩，却没人看见他们是从哪里走的。

村边一处树林里，赵公明抽出长鞭就向对方挥去。当时的赵公明在通天教主座下学了十年，小有所成，正是得志轻狂的时候。他看出了对方是个妖物，便想大展身手，一举除妖，于是使了十足的力道，鞭鞭扫向对方要害。

年轻的妖怪穿着大红喜服，他轻飘飘地飞起来，闪身便躲过了抽过来的鞭子。只见他时而站在枝头，时而落于空中，其身形之俊朗，其体态之优美，恐令女子艳羡、男子动容。

赵公明的长鞭没有停下来过，可赵公明本人却渐渐花了眼。他拿鞭子的手沉重起来，动作也慢了不少。可那一身红衣裳的妖怪仍然好端端站在眼前，那神采奕奕的样子仿佛在嘲笑一个修道之人无能。

正当赵公明急火攻心却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声“五郎”在幽静的树林里传开，是同样一身红衣裳的云霄在向这边跑来。

不过树林里的赵公明并没有注意他妹妹，他脑海只有一件事：他是碧游宫门人，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绝不能就此输给一个妖物。

赵公明看准了那妖怪移动的身影，手上运了十成灵力，照着那身影挥鞭而去。

这一次他打中了。红衣的少年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僵了一瞬，之后膝上一软，倒了下去。

赵公明当下心中狂喜，他不愧是截教门人，他没有给师门丢脸！可这欣喜没有持续多久，在下一瞬间就变成了错愕。

妖怪倒下去的地方就站着他的妹妹。

红衣男子倒在云霄怀里，嘴角流出黑血，弄脏了白皙的脸庞。他的嘴唇蠕动着，正竭力挣扎着要说些什么，“我……我，生于天地……只知……只知餐风饮露……我……可是我……我想和你去……看白云。”他的手抬起来，想抓住些什么，却渐渐变成了绿色的螳螂前爪，继而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看着眼前的一幕，云霄先是惊诧，继而眼里满是泪光。她头上的金簪掉下来，落在地上摔碎了。

林间传来女子的哭声。那哭泣的女子抱着正离她而去的新婚丈夫，拿起了平日绣花的剪刀，想要殉情。

赵公明看傻了眼，正要跑过去阻止他妹妹。不过以云霄挥刀自尽的决绝，等他跑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好在那剪刀似生了神魂，任凭云霄怎样使力，竟怎么也落不下去。原是那螳螂妖的神魂落在了剪刀上，不肯离去。

赵公明和赵云霄僵坐在小树林里，一日一夜，一言不发。

后来，通天教主将赵公明连同他三个姊妹一并点化，带回了碧游宫。那把剪刀成了云霄的法器，金蛟剪。

许多年以后，赵公明和他师姐龟灵圣母闲谈，说起洪荒之末，人皇定天下来。

轩辕黄帝，战功累累，战功之下，尽是亡魂。轩辕剑之名威慑天下，所到之处，流血漂橹。那些修行尚浅的妖精避无可避，便学着人的模样，变作人形，妄图混迹人群之中躲避灾祸。可妖为混沌之体，不能长久维持人身，于是它们食人精血，化出了一副血肉之躯。

听到此处时，赵公明想起了林间相拥的男女，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