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出门打工

江涛最终还是去借了高利贷。

放贷人叫何军武，他唯一的儿子叫何宾，跟江涛是小学同学。

何军武听说江涛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年纪第一，这个好学生还从来没看不起倒数第一的何宾，立马觉得江涛顺眼起来，看在何宾的面子，收别人三分利，只收江涛一点五。

一共借了两万，江涛算了算，月息百分之一点五，一年的利息就是三千六百块钱，尽管便宜了一半，这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高利贷利息高，好处就是手续少来钱快。

江涛当场写了借条，何宾直接骑上摩托车带着他去银行，柜台没几个人，俩人很快就取到了钱。

何宾上小学的时候他爸还在坐牢，全校都知道他跟江涛有坐牢的爸爸，同病相怜容易拉近关系，可惜江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同学五年也没有啥交集，唯一相同的大约就是都没朋友。

可是谁能想到有今天，他爸从牢里出来给他挣了一个足实的家底，又因为他爸道上有人，平时没人敢得罪他，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天天有人溜须拍马哄他高兴，所以说啊，这人还是看气运，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尤其是像江涛这样的，脑子好使还能对自己狠，也许真的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何宾觉得有必要先结个善缘。

“我说年纪第一，咱俩好歹同学一场，我跟你透个底，你借的这个是高利贷，利息比银行高一点点，我们吃这碗饭，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希望你能理解。”

江涛自然理解，可他不理解何宾一个放高利贷的为啥是个话唠，唠唠叨叨跟他扯了一大堆闲话，那个谁，咱俩其实并不熟，不需要将你爸的私生活也说给我听吧？

何宾浑然不觉，手舞足蹈说的还挺带劲，他那些狐朋狗友要不然是盲或者半盲，要不然就是他这样的啥也没学会全部还给老师的主，只知道吃喝玩乐混日子，说起话来一点见识也没有，没法交流啊，还是江涛行，到底是年纪第一脑子就是好使，有几句话说到他心坎里，终于有人能明白他了！

他一高兴，提议跟江涛喝酒去，江涛找借口推掉。

何宾才遗憾的说道：“幸亏你碰见了我，我这人最重交情，想当年班里只有你没欺负过我，也只有我没笑话过你，咱俩就是一对难兄难弟，你现在困难我不能不帮你，这样吧，你要是两年内还清两万，我就做个人情不收你利息，要是两年内还不上，利息照收，但是绝对不会给你利滚利。”

作为何军武的独生儿子，何宾这点主还是能做的，他又把自己家的电话留给江涛，打包票说道：“老同学，以后有啥难处你给我招呼一声，兄弟一直都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涛谢过他，告别后赶紧带着钱回家。

那些要账的人每天都来闹一场，今天自然也在。

江涛回到家，二话不说把钱摊在桌子上，收一个欠条还一个钱，有些人原本只打算来闹闹，压根就没带欠条，慌里慌张的跑回家拿，江涛坐那看到，笑的有些疏远。

所有的欠条都收齐，江涛找了中间人做见证，一把将欠条全烧了，江奶奶看着盆里渐渐烧成灰的纸张，倚着门框嚎啕大哭。

她这些年的苦啊，没有几人能明白。

江涛上前搂住江奶奶，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神态复杂的望着火盆。

正月十五那天，江涛把家里打扫一遍，给江奶奶洗了头发，剪了指甲，又把所有能洗的都洗了，能晒得也晒了，因为他得出门挣钱了，很对不起奶奶，让她一个人守在家里。

张燕那天赌气出门，并没有往远处走，而是拎着衣服去她爷奶家。

江涛也不去劝，自个往张传庆那跑了一趟，给张传庆理顺了毛，出来的时候李双凤还哭了一场，哭她闺女，也不知道咋的了，老跟他们两口子唱对台戏，还没有女婿跟他们贴心。

说到女婿，就想到他借的两万块钱的高利贷，还不上可咋整啊，江涛那边没啥亲人，那到时候放贷的人不会找来自己家？小南和小北还小，家里腾不出多余的手帮忙，到时候燕子又该怨我偏心啦，我也不想啊，李双凤越想越痛苦，哭的也越厉害。

正月十六，张燕跟江涛结伴去南京，一起的还有张梅和张志强兄妹。

张梅家里原本打算让她早点嫁人，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等年龄到了再去扯证。

可是张梅不愿意，想跟张燕一块出去，想多挣点钱，因为没发生丢钱的事，张爱国和高美霞没有特别坚持，随张梅自个愿意了。

张燕把拿回家的衣服被子又拎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包煮鸡蛋，这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李双凤跑到张奶奶家塞给她的。

张燕发现她肿着眼泡子，知道她偷偷哭过，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跟她说了几句软和话，惹得李双凤又哭了一场。

可哭归哭，自始至终她也没说要给张燕拿钱的话，收了六千多的彩礼，还能对要出远门的亲闺女一毛不拔，张燕觉得自己应该学会不在乎，这样才能不痛苦。

张燕跟张志强兄妹从张家村村前的公路乘公交车到县城，跟等在那的江涛汇合，四个人再从县城的汽车站坐客车到福田市的火车站。

江涛跟张燕相视一笑，要不是在这个火车站碰到，俩人也不一定有机会在一起。

火车站人潮汹涌，四个人直到上午十点才坐着火车，直达南京。

“哥，我跟梅子真的要跟你们分开干活吗？咱农村人啥苦不能吃，我俩也可以去工地。”张燕喊江涛直接喊哥，这是当地的习俗。

“不行！”江涛跟张志强同时拒绝了。

江涛托人帮忙找了活，他跟张志强去工地盖房子，俩人是瓦刀，包吃包住，一天二十五块钱。

江涛啥情况就不说了，张志强也难，他才超生一个儿子，半岁大，媳妇在家带孩子出不来，他为了交罚款啥苦都得吃，可张梅跟张燕不能到工地，工地太苦，又混乱又不安全，江涛早拜托帮他找活的人，请他顺便给张燕张梅找了服装厂的活。

张燕又问江涛：“工地离服装厂远不远？我俩可以去看你们吗？”

“我们跟着施工队走，地方不固定，现在正施工的工地离服装厂不远，你俩得空来看我们，我俩得空也去看你们。”

出门没有任性的资格，张燕跟张梅听从安排。

张志强跟江涛去了工地 ，他们在外打工十多年，自然有许多工友，这次的介绍人就是之前打工的工头，现在帮这边的工地从农村招工，见江涛跟张传庆寻来，表现的很热情，给他们安排住宿，又在饭店点了几个菜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饭后，江涛跟张志强根据工头给的地址，带着俩妹妹找了过去。

“姓名，年龄，有没有工作经验，自己填上。”

招工的是个中年妇女，说话的语气有点高高在上，看完俩人填的招工表，又检查了两人的身份证，告诉她们可以录用，但是得押一个月的工资，干满一年才返还，干不满一年，押金没收。

这个条款有点霸王，可是工资一天二十，比去年那家高，张燕跟张梅办了手续，心想一年还不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