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离别的歌声

他穿着白色的纱衣，一点点蜿蜒下来，红色的围巾落在脖颈上，宛如雪里面的红果。黑色的长发乌黑亮丽，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木香味和花香。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带着笑意，像是温柔的阳光落入了雪山和松木。这种表情在后来的学期经常出现，而现在又多了一抹余晖，像是晨曦，明明在初升的时候，却无端带了粉色，让迷迷糊糊的孩童以为是夕阳。

两个女孩几乎是狂奔过去，眼睛里的眼泪洒在衣服上和空气中，像是水滴做成的裙摆，在阳光下顷刻间融化。变成不知名的水滴，消失在这里。

他笑起来，宛如深秋的梧桐，藏在寂静的树林里，庄严的落下它的一片又一片的叶子。无声又寂静的在做如同葬礼般的告别。

两个女孩站在白老师面前，宛如叽叽喳喳的鸟儿，诉说对老师的思念，宛如小树依靠着大树的遮风挡雨，年幼者仰赖长者。

风吹动他的纱衣，像是快要翩翩飞离树林的蝴蝶。

白似梧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目之沙谈论，在安抚了两个泪流满面的孩子之后，洛里纱和目之沙旧保持着一个距离，白老师蹲下来，和目之沙眼神齐平，笑起来，这一刻宛如炸开的烈阳，顷落在裹着冬雪的树林里，仿佛春季转瞬间就要来到。湖蓝色的美到失真的眼睛宛如温柔的水，眼底映照着孩童的影子。

你应该不认识我，而我和您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是很要好的朋友。

目之沙惊讶的表情让那一抹暖阳更加和煦，融化了眼底的些微碎冰。

我们的故事很长，总而言之，我们三个是很要好的朋友。最后我去学习了舞蹈，我们三个就很少有机会见面了。后来，你的父母离世了，我曾经赶来参加过你父母的葬礼。

那时候，是一个雨天，无数的雨水打落在树梢上，坟墓上，还有黑色的衣襟上。那个时候的你很小，哭的稀里哗啦，像是一个被树叶和雨水打湿的可怜的小猫幼崽和被雪水打湿要融化的小雪人。

目之沙安静的听着老师说下去。

后来因为舞蹈和工作的事情。我没能留很久，再次来找你们的时候已经是现在了，你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壮的小树苗。我很抱歉，我来的这么晚，艳阳应该早一点照耀在你的身上。就像晴空应该洒在青春的季节，而不是磅礴的大雨。

白似梧轻轻的将手放在少女的头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幼崽，仿佛这样就能抚去小猫要掉下的让人无措的眼泪。

是啊，难道被欺负的时候不委屈吗，目之沙忽然感觉心里像是喷泉一样，酸涩的脏污的底下被干净而清冽的泉水冲出来，于是变成眼泪。将那些委屈和酸涩一点点倾倒出来。

白似梧轻轻的笑，只是这次的笑容带着一丝无措和释然，像是自己也亲手的拥抱了过去的自己一样，又好像在怀念很久以前的过去，很久以前泛黄的友情，即使经过树叶的翻动，也无法改变那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和绚烂的青春。

我计划去旅行，而现在来找你是想问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学习，还是和我一起，去一个更好的学校。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那我会给你丰富的财产，当然会有人为你规划它的使用，能够让你顺利完成学业甚至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如果你决定去，那我会成为你新的监护人，抚养你，长大。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可爱的小目之沙。

白老师轻轻将手伸过来，笑容宛如初春的太阳，宛如细碎的阳光融化在美丽的失真的湖水里。

目之沙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有选择和白似梧一起离开：老师，我很感谢您，可是我舍不得我外婆的坟墓，还有我在这里的家，以及我刚刚交到的朋友。我不想这么快抛弃她们，因为，抛弃别人是一件会让对方很痛苦的事情。死亡这么痛苦，就是因为那是彻彻底底的抛弃。我想留在这里。

白似梧笑了笑，恍惚间似乎看见过去的那两人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叠，记忆中的少年少女拉着他的手，挡在他的身前，那宛如晨曦的两道身影异口同声的说：“没有任何人应该被抛弃。

回忆和现实撞在一起，过去和现在交叠。白似梧笑了笑：“好，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但是无论何时，我都会代替你的父母保护你。

这句话宛如从悠远的空中传来的回音，化成白色的飞翔的鸟儿，击碎了少女天空的一层黑色阴霾，带来久远的回亮。

目之沙当然知道自己不答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还有害怕，因为在外婆死去之后的许多日子里，她都无比残酷而认真的知道，没有人会像她们那样爱她了。每次当拿起自己叠的东西，画的画想要分享给外婆的时候，都恍然的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每次喊起外婆这个称呼，都恍然意识到对方已经死去了。彻彻底底的不见了，而这样想要分享的举动也宛如笑话一般，刚刚画好画的喜悦就很快被无人分享的眼泪所席卷。

原来，死亡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要告别无数次，很久很久，承认对方已经死去还不够，直到回忆渐渐淡去，也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的角落翻出那些东西。

所以，她害怕，害怕白老师对她的关爱会像其他同学一样，有的人最开始同情她，后来因为他人编造的谣言而厌恶她。

宛如恍然间照亮黑色房间的烛火，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回神的时候立刻缩回手，害怕唐突了那一片亮丽的烛火，害怕烛火也一样变成黑夜当中的怪物。

可是，烛火亲自照亮了她，不仅仅如此，烛火还想要将整个房屋变得明亮，像是其他父母在的孩子一样，会在黑夜里点起灯，和孩子一起庆祝美好的节日和平凡的黑夜。让目之沙恍然有一种感觉，她是被眼前的这个人爱着的，以父母照顾幼崽般的爱。

于是，黑暗中的小孩轻轻的向烛火伸出手，接受光明，而不再害怕烛火被熄灭。

我想和你一起，我有点儿后悔了。目之沙第一次反悔的这么快，可是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

幸而，幼小的雏鸟被接纳，在长者的羽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