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米凯莉亚跟在弗雷德身后默默下了楼，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路上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猜测对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像光是看看洒进走廊的银白色月光就足够让一颗心鲜活起来。 米凯莉亚望着弗雷德轻轻晃动的后脑勺，思绪像滴入水中的墨点一般涣散了开来。她总是走在比弗雷德高两级台阶的位置，因此可以轻松看见弗雷德头顶上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的姜红色发梢，它们在凉丝丝的清辉映衬下有些发蓝发灰，边缘处晶晶亮亮，就好像夜空不小心落了些星屑碎片在他头上。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色，整个学校有几个人有机会看到弗雷德的头顶呢？他几乎比所有同龄人都要高出至少一个头，或许她是第一个知道弗雷德后脑勺上的发旋儿是朝左旋还是朝右旋的人呢。 米凯莉亚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将目光落到地上，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戳了戳，她的影子触碰到了弗雷德的影子，就好像自己真的摸到了他柔软的发顶一样。 这一段路突然变得很短很短，似乎只是一眨眼工夫他们就已经回到了休息室里。 米凯莉亚与弗雷德在楼梯口分了别，弗雷德想去宿舍找些吃的带给她，然而被她拒绝了。 “老实说我在宿舍里屯了不少零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自从上次半夜溜去厨房感冒了之后我就决定防患于未然了。” “好吧，”弗雷德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弯下腰与她对视，“如果吃不饱可以来找我，我们宿舍也藏了不少吃的呢。” 米凯莉亚小心地后退了一步，耳朵有些发烫，“我才不会半夜跑去男生宿舍……” “哦？”弗雷德挑了挑眉，脸上的坏笑似乎是在提醒她去年发生的事情。 米凯莉亚知道自己的话很没说服力，于是使了些劲将他推向了男生宿舍的方向。 “快睡吧，晚安。”她小声说。 米凯莉亚回到宿舍，连吃了两大块坩埚形蛋糕后才起身换下了印着淡淡血迹的校服。她呆呆地看了半晌，最后决定将它们一并丢进洗衣房里。 于是她又一次下了楼，一路小跑着前往目的地。 洗衣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家养小精灵们大多已经休息了，待洗的衣服放在各自的篮筐里，整齐地排在墙角，每一个筐上都仔细地贴好了姓名。 米凯莉亚将一大团衣服放进自己的竹筐，起身离开时路过了另一边放干净衣服的角落，她随意瞥了两眼，发现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筐上标的竟然是格兰芬多的男孩们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在大片的衣服中找到了属于弗雷德的那一筐。 米凯莉亚挪了过去，先是伸手摸了摸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接着将它小心地捞了起来，垫在自己的膝盖上。她认真地瞧着每一颗扣子、每一处针脚，直到眼睛变得酸涩。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进衬衫领口，嗅着似有若无的洗衣粉的味道。明明大家用的都是同一种洗衣粉，可她偏偏觉得弗雷德身上的衣服最好闻。 她的指腹在衬衫袖口处摩挲，微微硬挺的触感传递进混乱的大脑。 米凯莉亚闭上了眼睛，将那件干净的衣服搂进怀里，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关于最近心跳变得过于不正常的原因，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两天后米凯莉亚收到了多莉丝的回信，她将信小心地收好，一直到上完一整天的课后才飞快地跑回宿舍，拉上床帷，拆开信封，就着昏暗的光快速阅览起来。 她一目十行地掠过多莉丝絮絮叨叨的家常，在末尾处看到了她最关心的回复。 那里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傻孩子，你恋爱了。 “你恋爱了。” 米凯莉亚看着那行漂亮的字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相反，她有一瞬间竟觉得松了口气，好像眼前层层叠叠的雾霭终于散去，厚重的帘子终于被拨开，她再一次站在了灿烂的曙光下。 或许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而已。在无数次思考中，每一次她都主动避开了这种可能。毕竟从七岁开始，她一直把他当作领居家爱开玩笑的哥哥、最好相处的朋友，直到她的情感出现了微妙的偏差，跌跌撞撞地走上另一条从未接触过的道路，她闭眼不看周围，却依旧摸索着触碰到了那层薄雾般的轻纱。而现在，她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层纱正安稳地垂荡在她面前，如蝉翼般透明，映着身后朦朦胧胧的奇妙世界。 她明白的，这一刻，只需要将它轻轻掀起…… 她将一颗脑袋探出帷帐，眨了

眨眼睛，望向对面趴在床上翻着《巫师周刊》的伯莎。 “伯莎……”她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开了。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万圣节前夕，三年级学生迎来了第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日子。 米凯莉亚和伯莎显然比自己的同学们要冷静得多，尽管上一次去霍格莫德的经历并不算太美好，但她们怎么说也算是有经验了，况且不用走密道，绝对安全。 哈利的姨夫并没有在他的许可表上签字，他几乎成了三年级唯一不能去霍格莫德的学生，因此看上去有些失落。 大家再三许诺会给他带各种小玩意儿回来，罗恩和赫敏甚至忘了他们正在为克鲁克山追着斑斑满休息室跑的事情置气，答应要给他带上好多蜂蜜公爵的糖果。 哈利强迫自己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陪他们来到前厅，费尔奇正在那里，拿着长长的名单，仔细核对每一张脸，不让任何一个不该出去的人溜出大门。 米凯莉亚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好歹还是跟着闹闹哄哄的人群踏上了霍格莫德覆了雪的漂亮街道。 一切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不过比她上一次来的时候热闹得多，似乎只要是有空隙的地方就全都被学生挤满了。并且那些原本挂了圣诞装饰的地方此刻换成了各式各样的南瓜和蝙蝠，一些精致的十字架挂坠点缀其中，使村子变得有些诡秘起来。 米凯莉亚和伯莎顺着人流缓慢地向前挤去，很感兴趣地打量着两边的店铺，等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拐进了一条侧路里。 “哦，你瞧。”米凯莉亚指了指一旁不太起眼的小茶馆。 “帕笛芙……”伯莎认真地辨认着门口标牌上的字。 “没想到霍格莫德村还有这么粉嫩的小店呢。”米凯莉亚开心地朝雾蒙蒙的窗户里张望着，“连万圣节的南瓜装饰都是粉色的！” “真奇妙，还有粉色的蝙蝠。”伯莎跟着她研究起来。 她们在不知不觉间凑近了茶馆，大扇的落地窗近在眼前。 “你说弗雷德会喜欢这种地方吗？”米凯莉亚认真地问，目光依旧落在店内小巧的桌子上。 “嘿嘿。”伯莎突然笑了，“你已经在思考以后要和他去哪里约会了吗？” “才不是……”米凯莉亚的脸变成了和店里有着繁复褶边的桌布一样的粉红色。 她又想起那天将心事分享给伯莎的情景。伯莎是那样平静，好像她只是在谈论海格那件沾满了狗毛的鼹鼠皮大衣。 “是弗雷德吧。”伯莎轻松地说，一边将手中的《巫师周刊》合上了。 “你怎么知道？”米凯莉亚惊讶地望着她，整颗脑袋都开始发烫——直接承认这一点仍旧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笑话，我是谁呀——你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伯莎跳下床，掀开米凯莉亚的帷帐挤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抱住了。 “说起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伯莎威胁地挠了挠她的脖子。 “当然——我已经说过好多遍啦！”米凯莉亚咯咯地笑着，转头去挠她藏在睡袍底下的腰。 她们大笑着滚到床上，将深红的被子压得皱皱的。 “我就是喜欢弗雷德！”米凯莉亚屏着气大喊，脸上烫得仿佛在烧，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好！”伯莎跟着喊道，“我永远支持你！” 她们再次笑作一团，拿起枕头作势要朝对方砸去。 “我认为比起帕笛芙茶馆，弗雷德一定更喜欢佐科笑话商店。”伯莎认真分析的声音传进米凯莉亚的耳朵，将她再次拉回现实。 “这么说的话，除了佐科笑话商店，弗雷德在霍格莫德真的还有其他喜欢的店铺吗？”米凯莉亚说着挪动了步子，拉着伯莎缓缓走回主道上。 “嗯，我认为没有。”伯莎中肯地说。 “唉，至少他一定不会拒绝蜂蜜公爵。”米凯莉亚一脚踏进店里，挤过拥挤的人群，望向摆满了糖果的货架。 “那个毛毛牙薄荷糖还挺好吃的。”伯莎指着其中一盒碎片状的糖果说。 “哦……”米凯莉亚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手捞过好几罐薄荷糖，又拿了些胡椒小顽童，还有各式各样其他种类的招牌产品，挤向柜台结账去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佐科笑话商店。”米凯莉亚猝不及防地说。此时她们已经走出蜂蜜公爵，又去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研究了好一会儿当今的巫师流行款式。 “不会有人不喜欢那种地方的。”伯莎说着又拎了拎手中装了深蓝色长袍的纸袋，“它能给大家带来多少快乐呀。”

“啊，他们怎么还在那里。”米凯莉亚透过佐科笑话商店的窗户朝里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两头醒目的红发。 “说不定他们可以在里头待上三天三夜不吃饭呢。”伯莎笑着说。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店里。 弗雷德和乔治正仔细地研究着一个会滴溜溜转眼睛的小人模型，两颗脑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你们在看什么？”米凯莉亚跟着凑了上去，从弗雷德的身旁探出头来。 “哦莉亚，你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弗雷德敷衍地说，一边将手伸向小人。 “你瞧，只要这样——”他捏住了小人的后脖颈，小人突然张开了嘴，一条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顺着身体一路向下，最终拖到了地上。 “噫，好恶心。”米凯莉亚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乔治直起身子，看向米凯莉亚，“我们正在找灵感。” “我们得设计一些新产品。”弗雷德跟着他站了起来。 “比如那颗太妃糖，”弗雷德凑到米凯莉亚耳边小声说，“我们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得想办法往上头加些恶作剧效果！” 米凯莉亚扭动脖子，将头从他面前挪远了，“那把这小人的效果做成真的不就好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吃了太妃糖的人舌头会变得很长……” 弗雷德的眼睛放出光来，“真有你的，就这么敲定了！” “啊？”米凯莉亚愣愣地看着他，“这么随便？” “我们有的是时间研发各种产品。”乔治说，他将眼珠子会自动弹出来的吸血鬼玩偶从伯莎面前移开了，因为伯莎正在踢他的膝盖。 “换句话说，无论多随便的产品，我们都可以尝试——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弗雷德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米凯莉亚的肩膀，“合伙人，你做得很好。” “谢谢……”米凯莉亚茫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