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圣诞节的早上，米凯莉亚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在冬日最温暖的一缕阳光中睁开了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等意识彻底恢复后，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跳下床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到窗边，将胳膊支撑在窗台上，望向远处那栋歪歪扭扭的陋居，不自觉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路过床脚花花绿绿的礼物盒，神清气爽地下了楼。客厅里已经支起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最顶上的星星闪烁着金色的光。 “圣诞快乐。”她对多莉丝和杰弗里说。 “圣诞快乐。”多莉丝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快来吃午饭吧。” 米凯莉亚坐到餐桌边，刚准备往嘴里大口地塞炖菜，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着勺子手停在了半空。 “对了，我们今晚——”她试探地问。 “当然是和韦斯莱一家一起过。”多莉丝说，“我还以为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了呢。” 米凯莉亚笑了笑，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片刻之后，杰弗里从报纸后探出了脑袋，“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他笑着问，眼角起了好些皱纹。 “很好！”米凯莉亚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使她说话的速度有些变慢了。 “那个让你心跳加速的男孩儿呢？”多莉丝的上半身向前倾了些，话里满是调侃的意味。 “咳……妈妈！”米凯莉亚一下呛到了，她痛苦地喝了几大口橙汁，“他……他也很好。”她小声地说。 “我才不是在问他怎么样呢！”多莉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在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米凯莉亚移开目光，手中的勺子拿起又放下。 “不知道，”她盯着墙角，微微笑了，“我猜不透他的想法——或许还算顺利吧。” 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也挺好，不是吗？ “哦，可惜我没法给你提供什么意见。”多莉丝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靠到了杰弗里的肩上，“当年都是你爸爸想方设法追的我。” 杰弗里无奈地笑着，放下报纸，伸手搂过她的肩膀。 “哎呀呀。”米凯莉亚假装羞红了脸，伸手挡住迎面而来的耀眼光芒，低下头继续吃她的炖菜去了。 米凯莉亚很快吃完了午饭，她放下勺子，突然听见身后的壁炉里传来一些物体碰撞的声音，接着几个熟悉的红头发接连从绿色的炉火里冒了出来。 “圣诞快乐！”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异口同声地说。 米凯莉亚从桌子旁站了起来，乐呵呵地回应了他们。 “莉亚！”金妮扑了过来，将米凯莉亚撞得向后趔趄了两步，“我们去打雪仗吧！”她快活地说。 “太妙了。”米凯莉亚回头看了眼多莉丝和杰弗里。 “去吧，不要玩太晚——你还得回来打扮打扮。”多莉丝看着米凯莉亚为了保暖而套上的各种诡异的衣服说。 “知道啦！”米凯莉亚吐了吐舌头，拉着韦斯莱三兄妹走出门外。 雪下了一夜，一望无际的宽阔原野彻底变作白蒙蒙一片，踩进松软的积雪时发出的脆响也变得细细柔柔的，整个世界好像都沉寂在了纯粹的白里。 “抽签吧。”金妮说，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小纸条。 米凯莉亚获得了抽签的资格，她捏过其中一张。 “是乔治！”她说着将纸条举了起来。 “那么我和金妮一组。”弗雷德不怀好意地看了米凯莉亚和乔治一眼，似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别愣着了，快堆个基地出来！”乔治兴奋地拍了拍米凯莉亚的肩膀，拉着她躲到角落里，用一种惊人的速度砌出了一面坑坑洼洼的矮墙。 他们蹲在墙后头，一边搓雪球一边探头探脑地朝对面张望着。显然弗雷德与乔治的想法非常相似，因此每当米凯莉亚向外看去都只能瞟到金妮或弗雷德迅速消失在雪墙后的脑门。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米凯莉亚将两个雪球垒在一起，做出了一个没有脸的小雪人。 乔治俯下身，伸手将大把的雪球捞进怀里，随后捏起其中一个，在米凯莉亚反应过来之前就猛地探出半个身子，将雪球大力砸了出去。 “就是现在。”他兴奋地说。 米凯莉亚只感到耳边掀起一阵风，随后便从远处传来雪球砸在人身上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哦！”弗雷德发出一声闷哼。 米凯莉亚深吸一口气，捧着雪球站了起来，灵活地闪身躲过金妮的进攻，一边反手连着抛出三个雪球，噗噗噗地落在弗雷德

的肩上、胸口还有肚子上。 三分钟后，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弗雷德最后朝乔治丢了颗雪球，随后从矮墙后走了出来。 “他怎么都不躲？”米凯莉亚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弗雷德迎着雪球朝他们缓缓逼近。 乔治随意地瞟了他一眼，“我想他的目标是你。”他轻轻推了米凯莉亚一把，使她也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里。 米凯莉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发现他只是在丢雪球的间隙里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她意识到自己被迫扛起了吸引弗雷德注意力的重任。 “没了我们你和金妮不就是在对打吗？”米凯莉亚哀嚎着，目光绕过弗雷德坏笑的脸，朝另一侧拔腿就跑。 不出十秒，她被弗雷德扑进了雪地里。 “投降吧。”弗雷德心情很好地说，一边将她就地翻了个面，使她朝着自己。 米凯莉亚挣扎着朝他肚子上扔了把雪。 现在她的双手也被弗雷德禁锢住了。 “我投降。”她无力地说。 “那么，接受惩罚吧——”弗雷德俯下身，膝盖压在她身体两侧，腾出一只手，利索地摘下手套，将大拇指贴在了米凯莉亚的脸上。 “好冰！”米凯莉亚皱着眉头哼哼。 弗雷德飞快地将手移开了，转而伸向她陷进雪地里的头发，小心地撩开了鬓边的几缕发丝，露出她冻得红红的耳朵。 他噘起嘴，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垂，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揉搓着。 “你拆圣诞礼物了吗？”他小声问。 米凯莉亚觉得半边脸变得酥酥麻麻的，好像比利威格虫在她的脸上跳舞。 “没有……我起来就直接吃午饭了。”她的右手仍被弗雷德按在雪地里，只好伸出左手小心地覆上他的手背，将它一点点挪远了自己的耳朵。 弗雷德直起身子重新站了起来，又接过米凯莉亚伸出的双手，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回去记得拆。”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有些痞气的笑容。 “哦……”米凯莉亚不解地说。 她拍掉身上的雪渣，跟着弗雷德走回原先的场地，又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摸了摸耳垂，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米凯莉亚在临近黄昏时满身是雪地回到了家里，不出意外地被多莉丝赶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她湿着头发跑回房间，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后面，只剩下最后一点橙黄的光，穿过卧室的窗户，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跳跃。 她坐到那些光束之间，于是光芒落在她的头顶，一圈圈的光晕在空中散开，投映到浅粉的墙壁上。 她摸索着从大堆的礼物盒中间掏出一个极小的红色盒子，尽管它还没有她的巴掌大，可送礼物的人还是费劲地在上面缠了好几圈丝带，扎了个说不上美观的蝴蝶结。 米凯莉亚耐心地解开丝带，将它叠好放在一边，这才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耳钉——是两颗不太漂亮的星星，又像陶瓷又像金属，说不上是什么材质。 她噗嗤一下笑了，脑海里出现了弗雷德骑着扫帚飞到天上为她摘星星的画面。 “它们真的是星星，只不过在你面前稍显逊色，所以它们黯淡了。”弗雷德在圣诞贺卡上这样写道。 原来在他眼里，她也是星星。 米凯莉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跑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将它们戴上。 尽管它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还是在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轻轻抚摸着其中一颗光滑的表面，发现它温温热热的，不像一般的首饰那样冰冷。 “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星星做得像太阳一样啊……” 她看见镜中的自己红着脸笑了。她微微歪头，那对星星便跟着她一起闪烁。 米凯莉亚跟着爸爸妈妈在黑夜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来到了陋居。这里永远像她记忆里那样温馨，厨房中心的木制长桌上摆满了美味的菜肴，壁炉里着熊熊旺火，火焰跃动的影子落在对面的架上，照亮了一排排有些脱落了的脊。 今年比尔和查理依旧没法回来，罗恩选择留在霍格沃茨陪哈利，于是他们和韦斯莱夫妇以及剩下的孩子们坐在一起，恰好不需要增添新的椅子。 圣诞节的晚宴总是这样迷人，大盘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混合进大家七嘴八舌的交谈里。奇妙的小仙子飞过每一个人的头顶，落下细细的星屑一样的粉末，最后停在墙角的圣诞树上，使它看上去亮晶晶的。

两个小时后，米凯莉亚倒在椅背上，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发出幸福的喟叹。 “吃饱了就去玩吧。”韦斯莱夫人笑眯眯地挥着手说。 他们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楼梯，挤进金妮的房间里。 那些小游戏又被他们玩了个遍，直到金妮直直地倒到床上，迅速打起了呼噜，他们才终于收起那套破破烂烂的噼啪爆炸牌，小声地溜出门外。 米凯莉亚跟着双胞胎走到属于他们的房间门前，弗雷德却并没有停下，他拉过她的手腕，朝乔治随意地晃晃脑袋，“她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我了。” “看来忠于工作的只有我。”乔治假装惋惜地摇摇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在他关门的瞬间，米凯莉亚瞥见他们房间里咕嘟冒泡的坩埚。 “你们又在发明什么了？”她好奇地问。 “还是老样子，肥舌太妃糖。”弗雷德简洁地说，依旧不断往上爬着楼梯，“还有其他种类的恶作剧糖果在排队呢，比如鼻血牛轧糖什么的。” 米凯莉亚想起自己流鼻血的模样，立即对鼻血牛轧糖失去了兴趣。 他们一路爬到顶楼，走进狭小的阳台。食尸鬼正在阁楼里敲击着水管，发出比米凯莉亚的心跳还要不规律的声音。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米凯莉亚向下张望着，那个养着鸡的围场变得很渺小。 “你马上就知道了。”弗雷德回头朝她笑了笑，随后踩上阳台的栏杆，双手撑着屋檐，很快就消失在她面前。 “快上来。”他垂下一只手。 (推荐:圣诞梦) 米凯莉亚没有犹豫，学着他的模样踩住栏杆，拉过他温暖的手，贴着积雪的砖瓦攀上了屋顶。 她与他并排坐下，抱着膝盖朝远处望去。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弗雷德说。 “星星也很漂亮。”米凯莉亚转向他，眼底映着璀璨的星光。 弗雷德看向她的耳垂，那里有他送给她的星星。 米凯莉亚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伸手将碎发别到了耳后。 “我很喜欢。”她笑着说，“为什么要送这个？” 弗雷德奇怪地看着她，“因为你有耳洞。”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你瞧，我身边有耳洞的女生，安吉利娜、凯蒂……她们都戴着耳钉，所以我想你也会需要的。” 米凯莉亚伸手覆上自己的耳垂。这对耳洞是她暑假里打的，恢复好后她便不再管它们，也没有特意去买好看的耳饰，时间久了她甚至时常忘记它们的存在。然而弗雷德发现了，并且认真地记在了心里，这让她的心底漾起一些甜滋滋的情绪。 她快活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他们重新看向浩瀚的星空，那些星星离他们如此近，好像伸手就能握住。 “我以后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米凯莉亚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山峦，“别的地方的天空是不是也这样漂亮？” 弗雷德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她所说的远方，他仔细地盯着米凯莉亚的侧脸，似乎想将她和圣诞夜的星空一起牢牢地刻进心底。 薄雾一样的暗色云絮缓缓浮动，将月亮和星星掩进朦胧的轻纱里，看得不太真切了。只剩下远处的村庄散发出点点光亮，像一块块撒了糖霜的巧克力蛋糕。 米凯莉亚吸了吸鼻子，收回目光，小心地望向弗雷德。 天上又下起了雪，星星化作剔透的雪花，轻轻地落在他们的头顶，绵绵柔柔的。世界是那样安静，好像他们身下这座歪歪扭扭的房子里那些欢声笑语的大人们全都不存在了。 弗雷德也望着她。她送给他的围巾正好好地围在他的脖子上，暗红的底色上有只不太好看的金色狮子，此刻沾了雪片，晕染开大大小小的深色水痕。 在送圣诞礼物这件事上，他俩的审美还挺配。 米凯莉亚笑了笑，呼出一片白气。 弗雷德低下头，在烟囱后面摸索着，很快就拿出了几支烟火。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烟火塞进她的手里，又掏出魔杖点了点。 那些烟火在她手中抖了抖，随后慢悠悠地弹向飘雪的夜空，一点点绽开了。 他们眼前的一小片天空变得流光溢彩，红色蓝色的火星迸发着、伸展着，将他们的脸庞映得明明灭灭。 雪仍在下，轻飘飘的雪与浓烈的星子碰撞，交融又分离，弹射出水和光，向四周延伸出鎏金的细线，最后凝成金色的点，落进积雪间，看不见了。 “圣诞快乐。”弗雷德说，帽檐上那个小小的“f”被火光照亮。

“圣诞快乐。”米凯莉亚的耳边似乎仍回荡着烟火绽放时清脆的声响，让她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弗雷德。”她轻轻蹭了过去，弗雷德勾着嘴角，很自然地解下围巾缠到她空荡荡的脖子上。 “其实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真正的烟火，”她将脸埋进围巾里，让弗雷德的味道环绕在她身边，“就是那种大片大片，可以照亮整个夜空的烟火。” 她伸手在空中比划着，“你瞧，可以从这里一直——放到那里。”她的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长长的弧。 弗雷德挑了挑眉毛，目光跟着她的手晃动，“你想看吗？”他问。 “当然。”米凯莉亚快乐地笑了，好像眼前真的在放无比盛大的烟火，比刚才的要大上几十倍、几百倍。 “知道了。”弗雷德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将飘雪的夜晚真正变得明亮而温暖。 世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各自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