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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分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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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思筠双手扶着薛铮的肩膀,轻轻向她靠了过去,凑在她耳边,道:“今天朱丽叶皱着眉头,比平常要可爱呢。” 薛铮身体一缩,眼睛瞬间睁大:“你——为什么……” 朱思筠轻声道:“没有为什么,新鲜报纸也遮不住过期咸鱼的腐臭味。请接受我。晚安。” 薛铮腿一软,跪在地下。朱思筠穿过她,朝李鹤翀伸出了手,李鹤翀看向她,道:“小姐!请允许我做你最忠实的信徒。”他单膝跪地,给朱思筠戴上婚戒。 “特别好!”林嘉木从桌子上跳下来,大声鼓掌,道,“这遍每个人都不错。” “确实。”马博轩也跟着拍手,笑道,“嘉木也是,嘉木一看就对莎士比亚有研究。” 马博轩说好要来看他们排练,却没空手来,他买了可乐和炸鸡块,请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十分感谢。桑柘没来,大约因为这是个白天。 马博轩道:“不过我觉得,有一点啊,你们还可以改进一下。这个故事不错,但是趣味性不足,不太吸引人。戏剧节到底是个咱们社团内部的联欢活动,大多数人是来找乐子的,我当然觉得你们很好,但是最后评分可能会不太理想。” “我们先前那剧本贼有意思,”谢子麟拍了拍林嘉木的肩膀,“是嘉木改了,嘉木有追求。评分不评分的有什么关系?嘉木的理想就是我们的理想。” 朱思筠道:“你们先前那版讲的什么?” “贼狗。我跟你说。”谢子麟拿起一个鸡块,准备开口,却发现自己讲不出什么,“不过我也就看了两段。你问嘉木吧,他手机上应该有。” 林嘉木道:“我删了,太蠢了。” 薛铮道:“我也只看过两段,我记得嘉木要谢子麟女装。” 马博轩爆发出一阵大笑,朱思筠笑道:“变化这么……大么?” 谢子麟左手往自己胸膛一划拉,道:“变化当然大!你也不想想那时候——” 林嘉木抢话道:“那个本太l,我也舍不得谢子麟穿女装。谢子麟眉清目秀,多帅呢,他大一第一学期就招来一个男的。” “闭嘴。”谢子麟说着话看向薛铮,“我不是a” “你等等,”薛铮伸手一拦谢子麟,继续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嘉木,“你继续?” “他被一个男的拦路上了,”林嘉木道,“有人误会他是彩虹群体,和他表白,我和李哥就在旁边看着。他被那个人吓坏了,回来就把朋友圈装饰成了有女朋友的样子。那天以后,他再没穿过花里胡哨的衣服。” 薛铮上下打量了谢子麟一眼,后者心里一阵阵别扭。 教室里唯二的两个女生笑得十分欢快,男生们也一脸默许,谢子麟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不过,哥,我们这节目确实需要再拯救一下。要不你来给我们当外援吧?” 马博轩摇摇头,笑道:“我不行。薛铮已经帮你们到这个地步了,我就算了。” “嘉木想找人唱段r。”谢子麟试探道,“穿插在每一段中间,你觉得怎么样?” 马博轩看了薛铮一眼,道:“看你们乐意呗!最后也得看看节目效果,也别……太不伦不类的。找谁啊?说唱那边的,要我介绍吗?” 谢子麟道:“不用,谢谢哥。我们再看看。” 快六点的时候,马博轩和薛铮走出排练教室,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明晃晃的,很可爱。薛铮不知说了什么,马博轩低头凑耳去听,一道刺眼阳光自他的鼻梁落下。谢子麟一瞬间有点恍神。 “马博轩他,”谢子麟道,“他学江宇泽。他站在薛铮旁边,我靠,好像……我还以为江哥回来了。” “正常,”林嘉木整理着桌上的剧本,“他和江哥都当主席,像点正常。” “而且他们都不戴眼镜。”谢子麟摘下自己眼镜,捏了捏睛明穴,“凭什么?他们连视力都比我好。薛铮是不是就喜欢找主席做男朋友?” “没有凭什么,”林嘉木道,“人家薛铮也爱喜欢谁喜欢谁。而且——江哥戴眼镜吧?我记得他有个大黑框,他是平时不戴。” “那他视力也比我好。”谢子麟往眼镜片上哈了一口气,“我以后要做手术呢。” “近视手术?” “那不然!过几年做,等考完研。学习毁眼。” 看着谢子麟准备走,林嘉木想起有事还没说,“你键盘回来了,我把取货码发你手机上。” 不久前一家评价很好的电子器械店铺有促销活动,谢子麟用林嘉木表哥的会员账号,巨款购入一套降了价依然很贵的键盘。 “我打球去呢,”谢子麟抓起

包,“人家已经着急了,五等一,3v3,你帮我取吧,下次我帮你。” 由不得林嘉木拒绝,谢子麟已经出了门,走到半路想起自己鞋没穿对,也来不及回去换了,临时约的场总是很仓促。 “谢!” 刚进球场,就有人眼尖看见了他,那人把球抛了过来,谢子麟接住了球,扔下包,吹了一声口哨,进了场。 “靠,太着急了,我没穿鞋。”谢子麟道。 一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我也没穿。咱们就小打一会。” 几人都只计划打一小会,打着打着就到了十点,早上贴了停水维修通知,再晚回去就赶不及洗澡了。谢子麟早把t恤外的厚卫衣脱了下来,依旧全身是汗。 骑车回到宿舍楼下,已经快十点半了。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卫生间,洗漱用品还没收拾,李鹤翀从床上下来,林嘉木取下耳机,坐在椅子上朝他滑了过来。 面对两个团团将自己围住的室友,谢子麟一脸警惕:“干嘛?” 李鹤翀道:“看你开箱啊!让我俩见识见识。” 谢子麟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快递盒子,他大大感谢了林嘉木,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已将纸箱子抱在了桌子上。一剪刀照着箱子开口处滑下去,还没来得及往外拿东西,李鹤翀已爆发出一声:“哇。” 谢子麟道:“叫早了啊!” 林嘉木按亮了谢子麟的台灯,谢子麟拆开纸箱,拿出第二个白色的产品箱子来,两个室友又是一声:“哇!”林嘉木鼓起了掌。 谢子麟拆第三次,终于拆到了键盘。他轻轻按了一下空格键。啪嗒。 “不错啊!”林嘉木从他手里拿过还没被暖热乎的键盘,轻轻按过上面的不少键,惊道:“这手感也太好了吧!这回弹,这清脆的声音……” 李鹤翀道,“谢哥,看看灯光。” 三个人对这通体漆黑,温润如墨玉的键盘发表了数不尽的溢美之词,热烈讨论过轴、键帽和数据线之后,终是在这完美之物上挑出来点不好来,到最后,他们一致同意这点不好什么也不算。 林嘉木道:“谢哥,拍照,给他们炫。” 谢子麟拿一旁的眼镜布轻轻擦去了enter键上的新落的灰尘:“我不。” 李鹤翀道:“这不是我谢哥作风啊!” “就是个破键盘,”谢子麟抬高了手,作势往键盘上打下去,终是没能忍心,“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向江哥作风靠拢。” 李鹤翀道:“江哥说他买不起,江哥也肯定不买,江哥不在意设备。而且,有女朋友,谁打游戏啊!” 谢子麟道:“你这话说反了吧?” 林嘉木道:“不,子麟,你该换个方向。追薛铮不是这么追的,你变成江哥也没用。” “怎么没用!”谢子麟悻悻道,“我变成江哥就好了。” 深夜林嘉木和李鹤翀就寝,谢子麟的键盘一下子表现出了它的恶意,林嘉木威胁他再不停下就把他数据线拔了,谢子麟终于恋恋不舍地爬上了床。 李鹤翀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的薛铮。” “谁喜欢薛铮,”谢子麟道,“我不喜欢薛铮。” 李鹤翀还没说什么,谢子麟又道:“行吧,我喜欢薛铮。” 讨厌和喜欢之间,似乎就是两句话,一个秘密,一袋子小面包的事,谢子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喜欢薛铮的路上跑出了很远很远。 他没有对江宇泽的愧疚,他没什么好愧疚的,现在的江宇泽,早已失去了竞争的资格,但凡有点好心,就不会自私地将薛铮困住,从认识江宇泽的那一天起,谢子麟就知道,他生来就是要和这个人抢东西的。 江宇泽的,他全都要。 摆正了姿态,谢子麟也不再顾忌,躺在床上,大吐苦水,“江宇泽是江宇泽,他马博轩算个屁。江宇泽不在,她找,她也不能找个那么拉的呀。” 林嘉木道:“马博轩也不差,而且——” 谢子麟道:“没我帅。” “太傻逼了他,全方位学江宇泽,老想搞关系,关系搞得还那么粗糙。他当主席,靠得还是武嘉钰,他靠女人上位。他长得跟个拉布拉多似的。” 林嘉木笑了一声,“他哪像拉布拉多!再说,薛铮也没和他在一起啊!薛铮就和他一起去开个会,你不至于吧?” 谢子麟翻了个身:“不至于。当我没说。我睡了。” 寝室里好半天没动静了,林嘉木却被谢子麟的话挑拨了心绪,他忽道:“薛铮不会谈的。薛铮不会和任何——其他人谈。

” “为什么?” “江宇泽到底是江宇泽啊!” “江宇泽。”谢子麟叹了一口气,“薛铮还喜欢他呢。” “没事,”林嘉木道,“再喜欢,也总要过去的,她才多大……你加油。” “到底?”谢子麟道,“你站我。” “我也站你。”李鹤翀道。 谢子麟没那么不爽了,要来自己两个室友的支持并没什么用,总归是很宽心。 薛铮开完会,看见了等在学生活动中心楼梯下的江宇泽,两人只来得及对视一眼,江宇泽就藏进了几人视野够不到的地方。 她紧紧盯着那熟悉卫衣帽子的一个灰色圆角,谎称有东西落下了,同其余三人挥手告别,转身又跑进了楼,足足等了五分钟,等到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了,方才出来。 “关门了?”江宇泽道。 学生活动中心发生过值班人员忘记关门的事,后果严重,江宇泽被连带教育过,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薛铮道:“关了。” 江宇泽伸过脸来,薛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亲了上去。 “今天开会,嘉钰把我们节目时间砍了,”薛铮摸了摸江宇泽的头,将他放开,“对半砍,一点不留情。我差点和她吵了一架,徐丹阳叫我服从安排。我不知道回去怎么和谢他们说。” “为什么?” “其实——本来也不关我的事……”薛铮靠墙往下滑,最后蹲在了地下。 她捂着脸,平息好半天:“主席团里,只有我一个人和下面的节目有瓜葛。一些节目被砍了时长,一些节目给完全取消,我们没被取消,已经算很幸运了。我想保谢他们,就必须保百分之四十的节目,可是总时长又始终是个限制。” “往常节目不是都报不够么?”江宇泽道,“我在的那一年,还得到处求人出节目。” “都怪——冰红茶!”薛铮撒娇泄气般哼了一声,“由于冰红茶的缘故,今年节目比往年多出不少,大家都挺有劲头的。外联今年拉来这么一个阔气还爱管点闲事的金主爸爸,金主爸爸那边的又给找来了电视台直播。我们的活动时间是三个半小时,七点半点开始,晚上十一点人家要放新闻。三个半小时,流程必须走完了。” “冰红茶两天前通知的,马博轩他们带着活动组对节目做了评估,没提前告诉任何人,连我都没告诉。和谢他们接触太多,我已经被他们排除在外了。我踏进会议室的门,马博轩当场变脸,他说我们的节目没有价值。”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还说,每个节目都要做好被牺牲的准备,舞协的女团舞都只能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跳了。” 江宇泽道:“当初是你当主席就好了。” “我不当。”薛铮脱口而出,眼看江宇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接着道,“我就是不要。我不配。” “你别不配,你听我说,你——我闭嘴。” 薛铮瞪了江宇泽一眼,后者做了个手势,缝上了自己的嘴。 薛铮被排挤了,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交锋几回合,她也清楚自己节目的趣味性问题。马博轩说得很对,“大家是来找乐子的”,“这本就是一个社联内部的联欢晚会”,他们的初衷不也是如此么? “所谓戏剧节就是玷污戏剧。”林嘉木说过。 先不管什么小小校园活动值不值得的问题,林嘉木说自己水平有限,也不是什么真正爱戏剧的人,他用尽全力想博大家一笑,已做好了叫亲爱的室友女装的准备。受伤后,林嘉木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变了。 他忍着还未愈合的刀伤疼痛,放下了对期中考试的严格要求,在病床上赶出这样一篇巨作,狗血剧情变成了绉绉,无比高雅,薛铮第一遍读还读不通顺的字,那每一句话似乎都蕴含深意,薛铮却不敢多加琢磨。 薛铮、谢子麟、李鹤翀,包括朱思筠在内,都对受伤的林嘉木无比包容,林嘉木也一下子对戏剧节怀上了极大的期望,他写这出戏,好像是要给谁看的。他真正用了心,这节目却转眼没了价值,快快乐乐的日子,谁来听他上课,谁来看他炫技? “也是嘉木选错了地方。”听完她的话,江宇泽道。 薛铮道:“可他还可以选哪里!他写出来的东西,比咱们好出不少,放在正儿八经搞这些的人眼里,又好不到哪去。他拍视频放网上,也没人会注意的,他不过是一个外行大学生,他还是电子专业。他的故事按六十分算,上不去下不来,戏剧节有几百人看,说不定是他最大的曝光机会。” “六十分?你这样看他的剧本?” 薛铮道:“在我心里他当然是最好的。我喜欢朱丽叶的每一句话,

很美,我一辈子也不要忘。” “可是!”她叹了一口气,“它没完完整整留下来,就说明它没那么好,不是么?再好一点,说不定能做到什么‘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呢?到底够不够好?什么才叫够好?” “这才不是什么戏剧节。”薛铮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无比烦躁,“它为什么要叫戏剧节?它这样叫,就老叫人多想。” 江宇泽道:“那我去看。你不是说,他写给我看的么?” “完蛋。”薛铮滑动屏幕的手指忽地停下。 “和你说话的功夫,嘉钰她们已经把砍节目的消息发到群里了。到的社长,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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