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像,太像了
「连翘，我无碍，只是以后在这府里不要叫我姑娘了，私下里也不行，毕竟这是在裴府，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云苓转身走回桌旁坐下，忍痛撩起裙摆，示意连翘继续上药。
连翘吸了吸鼻子，“姑……少夫人，奴婢知道了。”
次日，沈云苓早早就起床梳洗，裴铮不在，她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身上的疲累散去了大半。
她想，若一直这样下去，这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
虽然和冯嬷嬷打听过了路线，但这院子实在太大，为避免出现昨日那样的情形，沈云苓决定还是连翘早早出门，省得又在路上耽误时间。
也不知府上的下人是不是被统一下了命令，昨日还有几个热心给沈云苓指路的，今日竟都绕开她们，更别提搭话了。
主仆二人只得凭感觉摸索，等找到老太太所在的寿康居时，还是迟了些。
花厅里坐了不少人，有好多是那天沈云苓初登裴府时见过的熟面孔。
恐她是最后一个来请安的，沈云苓做不得他想，带着连翘快步走进去，和老太太见礼。
“子陵媳妇儿来了，快落座。”裴老太太笑着道，看不出笑容有几分真，面上倒没有责备的意思。
沈云苓点点头，刚瞧见末尾处有空位，她这样的人，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就好。
刚迈出没几步，就听到妇人刻薄的声音，“大嫂，你这儿媳妇讨得真是好，一看就是个乖顺的，怪不得母亲喜欢呢，你瞧瞧多听话啊，想来对你这个婆母，也是如此毕恭毕敬的吧。”
沈云苓脚步顿住，随后换了个方向，走到大夫人身后站着。
大夫人侧过头看了沈云苓一眼，见她穿的还是昨日那套衣衫，嫌弃道：“堂堂裴家少夫人，怎么身着如此寒酸？传出去，还以为我裴家苛待晚辈，你这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呢？”
早上她就因为这个哑巴挨了婆母一顿训斥，刚又被向来不对付的三房揶揄，大夫人正窝着火呢，偏这个哑巴不争气，还敢往她跟前凑。
沈云苓摇了摇头，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事发突然，她没想过会进裴家门，所以也没带衣服，绝不是故意让大夫人难堪的。
可大夫人哪能看懂她的表情啊，光看她摇头，就忍不住胸闷气短了，“行了行了，躲远点吧，话也不会说一句，别跟这掺和了。”
说完她又看向对面的三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三弟妹这么喜欢她，倒不如求求母亲也给三房说一门这样乖顺的媳妇，省得你说母亲偏心。”
“呀，我忘了，三弟妹院里只有两个姐儿，没事没事，嫂子呀帮你记着，等以后你有了儿子，再让母亲给你说个这样的媳妇。”
大夫人可不是个吃素的，也不顾还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当场就回击了过去。
可怜沈云苓何其无辜，被当成吵架的由头，双方你来我往，对哑女作媳这事避之不及，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言语间极尽嫌弃。
饶是她足够坚强，可伤疤反复被人揭开，也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裴老太太瞧见了沈云苓渐白的脸色，出声到：“行啦行啦，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我今日也是有些不舒服，既请了安了，没啥事就都回吧。”
两边才都住了嘴，一厅的人陆续起身行礼告退。
沈云苓依旧排在最后，所幸大夫人在刚刚的对垒中扳回一局，心情正好，才把她这个出气包忘于脑后。
“云苓啊，你等等再走，跟祖母说说话。”正要离去时，裴老太太喊住了沈云苓。
这是来到府里第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沈云苓微微一怔，才转过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欠身施礼。
见人都散的差不多，裴老太太才起身，往卧房的方向走了两步，见沈云苓还杵在原地，又叫她，“跟祖母回房去，咱祖孙俩说说体己话。”
沈云苓点点头，心里犯合计，她与老太太不算熟，能有什么体己话可说？
尤可记第一次见面，老太太坐在高位，气势压人的样子，心底还是有些怕，但也跟了上去。
裴老太太信佛，房间内供有小佛堂，熏烧的檀香味道弥漫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沈云苓刚进来就闻到了，不安的心绪在香气的环绕下渐渐平缓，生出几分怡然来。
“冯嬷嬷，去泡一壶花茶来，要今春刚得的那份，对了，再吩咐厨房做点小点心来，给我这孙媳尝尝。”
裴老太太吩咐完，回身拉上沈云苓放于身前有些微凉的手，“好孩子，到祖母这不必这么拘谨，况这屋内就咱们二人，你且放松些，祖母又不会吃人。”
沈云苓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了这会，她倒没那么惧怕老夫人，可她毕竟是晚辈，又身份卑微，还是要有分寸些才好。
裴老太太笑了笑，“坐吧，也没外人，便是我那药膏再好，仅一天光景你这腿也不能一下子便恢复至从前。”
“难不成，你是想日后落下隐疾？”老太太先坐下，“
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等到老了，才知道一副健康的身子有多么重要。”
裴老太太此刻竟真的像寻常人家的长辈，语气柔和地同沈云苓说话。
沈云苓想了想，终是有了动作，莲步轻移，坐在了裴老太太身侧的小凳子上。
裴老太太看向沈云苓的眼神中带着赞赏，这沈氏虽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倒也是个识礼数的，进门到现在的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若不是个哑巴，好好培养，未尝不能成为铮哥儿的贤内助，真是可惜了。
离得近了，瞧着她的脸更清晰了些，裴老太太失声感慨，“像，越看越像啊。”
沈云苓微微侧头，像？像谁？
裴老太太看沈云苓一脸茫然的样子，竟有几分娇憨，和记忆中的人脸重合在一起。
虽是知道不可能，但裴老太太还是问出了口，“云苓，你家中可有亲戚在京中？”
京中的亲戚？沈云苓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摇头，她若真有在京城的亲戚，恐也不会求到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