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随他怎么想

由于路况不好，裘媛和裘卿很晚才回到家。裘媛神色疲惫，回家后不发一言，简单洗漱后就回房休息了。裘保国给两个人煮好了面条，悄悄的问裘卿发生了什么事儿，裘卿看了看魏桂，又看了看权策。

权策会意，问道，“和我有关？”

裘卿点点头，又摇摇头。裘卿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彻底把裘保国看糊涂了，裘保国最是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似是而非的回答方式。直接了当的说，“你就直接说什么事儿吧？和谁有关无关的回头单论。”然后裘保国回头看看权策，继而看着魏桂说，“阿桂，你说呢？”

魏桂看裘卿面色为难且眼神闪躲的样子，随即想到了裘媛之前跟她说过，她最近的项目都和顾知舟扯上了关系，但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清楚的，裘媛那个性子，不会是能和顾知舟再搅和到一起去的，所以也没避讳权策，直接问裘卿，是和顾知舟有关。

裘卿和权策听魏桂这样问，同时一愣，但是两人的心思就各异了。

裘卿没想到的是，奶奶一下就猜中了问题所在，之前她一直以为奶奶对顾知舟恐怕是深恶痛绝，所以家里才不会让提起这个人，可是奶奶一下能说出问题出在顾知舟身上，可见小姑和顾知舟合作是和奶奶报备过的，奶奶没有反对，那么以前妈妈李婧耳提面命和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就是子虚乌有的，奶奶才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未来银行家的女婿而嫌弃家世不显的权策姑父的。

权策则是心里一咯噔，早在顾知舟回国后不久给裘媛打电话那次，他就防着这个人往裘媛身边凑，结果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封闭在西北的军事研究所几个月，回来之后，知道顾知舟帮裘媛解了眉之急还趁机和裘媛有了合作，他虽然心中有计较，可是木已成舟，且他相信裘媛不是那种会藕断丝连，凭着过去那点儿情分才和顾知舟合作的。

然而，权策心中仍然有些不安。他明白，裘媛会选择与顾知舟合作肯定是互惠互利的。只是想到自己刚刚处理完的自己原生家庭的那些破坏他和裘媛夫妻感情的糟心事儿，他非常迫切的想将顾知舟这个别有所图的人从裘媛身边踢开。

裘卿将今天在工作室召开的第一次“琴音木像”创作研讨会的情况和家里的几个人复述了一遍。

由于受大雪影响，刘燕和尚翀都没有赶到工作室现场，话剧大家董大师和编剧也选择视频参会，所以今天到工作室的只有顾知舟、卢肇、罗奕亭和裘媛，裘卿。罗奕亭带来编剧创作的剧本供大家讨论。

编剧的创作的剧本整体脉络是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琴生”，即“伏羲见凤集于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为琴’”。故事讲述的是伏羲巡查西山桐林时，看到霞光万丈，祥云四起，两只美丽的大鸟，翩翩而降，落在一棵最大的梧桐树上，其余诸鸟纷纷飞集在各处树上，朝着两只美丽的大鸟齐鸣，仿佛在朝拜。这两只大鸟也“即足即足”地叫起来。伏羲见此，忙召树神句芒来问。句芒笑着对伏羲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呀！声音‘即即即’的是雄鸟凤；声音‘足足足’的是雌鸟凰。”伏羲认为，凤凰降临的这棵大树必是桐林中的神灵之物，于是，伏羲砍下那棵树制成了乐器。

伏羲制琴十分讲究，他认为凤凰是百鸟之王，不是梧桐树就不会在树上栖落，于是认为梧桐是非常优良的木材。他制琴的时候，叫人把梧桐砍来，要选择三丈三尺高的，然后截成三段。这三段的意思表示天、地、人三才。选木料时，他先取来一段，敲一敲，声音太清，认为木质过轻了，不要；再取另一段，敲一敲，声音太浊，认为木质过重了，又不要；最后，再取来不轻不重的一段，用手指弹一弹声音清浊相当，轻重也适宜，便把这木材送进流水中，浸泡七十二天，然后取出来阴干，再制成古琴。

此部分的古琴曲，编剧建议使用《关雎》，觉得这首曾被孔子赞誉过“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诗歌从时间线上比较符合，而且时下大家也比较喜欢这种调调。

而裘媛不赞同，裘媛觉得应该选用《春晓吟》，以春之欣欣向荣之象彰显“生”的意义，而且作为化宣传，更应该“和平、中正、大方”。

编剧明显不高兴，讥讽裘媛是“班门弄斧”，请大家举手表决。罗奕亭中立，没有发表意见，说只看结果；刘燕和尚翀自然同意裘媛的意见；裘卿觉得如果单纯考虑受众的接受度的话，可以选通俗的《黄莺吟》；顾知舟否定了裘卿的提议，觉得《黄莺吟》担不起整个剧的开头；董大师赞同裘媛说的，做化，首先要中正，端方，所以觉得用《春晓吟》好一些。

所以第一部分“琴生”，《春晓吟》以四票同意胜出。

第二部分“琴情”，编剧直接选用了《凤求凰》琴曲和故事，突出一见钟情的浪漫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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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再次遭到了裘媛的否定，裘媛坚持自己做的是化，重在“琴音”，不是弄什么爱情故事来博人眼球。裘媛觉得第二部分以《高山流水》为背景音乐，突出“知音”的故事性。

编剧说如果按裘媛的意见来的话，这次恐怕会是一场没人欣赏的宣传，赠票都得仰仗国企的工会福利。她对顾知舟和罗奕亭说：“顾总，罗总，我们是要迎合市场还是坚持原则？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能确定方向，那这个项目的未来，我真的很难预测。”言外之意就是，问顾知舟和罗奕亭就这样由着裘媛这种“门外汉”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这次顾知舟和罗奕亭都有些犹豫了，宣传传统化固然重要，但是他们的最终身份还是生意人，最终目的还是要赚钱。

顾知舟皱眉，他轻敲着会议桌，他深知裘媛的用心良苦，但现实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权衡化价值与商业利益之间的微妙平衡。他严肃却不失温和对裘媛说：“裘媛，我理解你对于传统化的热爱和执着，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市场的需求。我们可以在尊重化的基础上，适当融入一些公众喜闻乐见的元素。化传承固然重要，但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我们的目标是让更多的人了解并喜爱古琴，如果过分坚持传统，可能会失去更多的观众。”

裘媛则毫不退让，她坚守着自己的理念，反驳道：“我们不能简单地迎合市场，那样会失去古琴本身的意义。《凤求凰》虽美，但它描绘的爱情并不符合我们要传达的精神。一是夜奔这种追求爱情的形式本身就是错的，而且司马相如和卓君的爱情也并不让人津津乐道，当司马相如在事业上略显锋芒，被举荐做官后，久居京城，官场得意，赏尽风尘美女，就产生了弃妻纳妾之意。曾经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的日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卓君的《白头吟》足以说明一切，“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这还是美好的爱情吗？”

顾知舟紧皱着眉头，神情间露出了一丝犹豫和挣扎。罗奕亭则是静静地观察着裘媛的表情，似乎在寻找一个和缓的解决方案。裘媛的脸上则是一片坚定，目光如炬，不带一丝妥协的意味。室内的空气似乎因为这场辩论而凝固。

编剧摊开双手，语气带着几分讽刺：“裘女士，我理解您对化传承的尊重，但我们也需要面对现实。一个项目成功与否，并不仅仅取决于它的化价值，还取决于它能否触动人心，能否吸引观众。你知道时下的大众审美喜欢看什么，大家追求的热度是什么吗？”

裘媛则是毫不退让，她的声音不升反降，但却更显坚决：“化的力量不是瞬间的炫目，而是长久的沉淀。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市场需求，就背离了化传承的初心。《高山流水》所蕴含的知音意境，远比肤浅的爱情故事来得深远和有教育意义。我们工作室的初心就是坚持要做化，而不是什么‘爽’、‘无脑综艺’。”

顾知舟的眉头紧锁，他轻轻地摩挲着下巴，似在权衡着裘媛的话语，问道：“裘媛，化的传承当然是我们的重要任务，但如果我们忽视了市场，那我们的化又如何能够传播得更远呢？”

裘媛则显得坚定不移，双眼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她回答说：“顾总，真正的化并不是随着市场的风向标转，它应该像高山流水一样，虽历经时光，依然不失其璀璨。”

罗奕亭也加入了讨论，他的声音更为理性而平静：“我们不是要放弃化，而是在传承中创新。《凤求凰》和《高山流水》都是精美绝伦的古琴曲，只是传达的情感和故事不同。我们完全可以探索一种折中的方案，既展现古琴之美，也符合当下观众的品味。”

裘媛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我知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我更相信真正的化魅力是超越时代的。《高山流水》寓意深远，它讲述的是一种精神交流和心灵共鸣，这才是我们应该传递给观众的。而《凤求凰》，先是只崇尚自我的‘私奔’，简直有违世人对她才情的评价，而后又是完全丧失自我的‘求和’，这种不平等的社会结构导致的女性地位地下，沦为男性的附庸，有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

顾知舟再次皱眉，他上前一步，望向裘媛，说：“你是意有所指在指桑骂槐吗？”

裘媛一愣，而后反唇相讥道，“如果你脑子里就是这些封建社会的糟粕，我还真是恭维不下去？”

顾知舟很生气，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针尖对麦芒的对峙了。卢肇一看自己老板马上就要发火，但他深知老板今天要是在会议室和裘媛争执起来，那扯出来的事件可能就远远不止桌面上着简单的三部分了。他适时的轻轻扯了一下顾知舟的袖子，而对裘媛说，“裘总，您的理念我们都深表敬佩。但是，我们也必须考虑到观众的接受度。传统化的宣传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步一步吸引公众的注意，让他们愿意去了解、去欣赏。而且封建社会相较前面的社会形式还是进步的，历史学家都说，父系社会形式优于母系社会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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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媛的眼神坚定，脸上不露波澜，她斩钉截铁地反驳：“化的力量不是用眼前的盈利来衡量的，我更看重的是它传承的价值和深远的影响。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开始妥协，那么谁来坚守这份传统？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历史学家那套，父系社会比母系社会进步的狗屁理论。”

罗奕亭则更加务实，他知道这场争论需要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裘总，我们能否考虑把两者结合起来？比如，在高山流水的基础上串联一些浪漫的元素，既不失化的底蕴，又能满足观众的期待。”

编剧见状，他知道裘媛并不是不懂市场运作，只是她对于化的坚持远超过对于商业成功的追求，于是忍不住插话：“裘总，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吸引眼球的点，否则宣传效果会大打折扣。您看，若是我们能在保持化内涵的同时，稍微调整手法，或许能达到一个双赢的局面。”

裘媛沉默了，她似乎在权衡这个提案，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但仍然有些不甘心：“我可以接受尝试，但内容一定要符合传统化的精神内核。如果我们不能尊重自己的化，那么又有谁会尊重呢？我相信，只要我们用心去做，总会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倾听《高山流水》的。”

顾知舟和罗奕亭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裘媛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却同样清楚在市场规则面前，化价值并不总是能占据上风。最终，顾知舟妥协地对裘媛说：“裘媛，我们都希望能够传承中国传统化。如果您坚持使用《高山流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但是，在第三部分，我建议我们还是需要一些现代元素来调和，以吸引更广泛的观众。”

裘媛微微点头，似乎在内心进行了某种妥协：“好吧，既然如此，第三部分我们可以尝试结合现代元素。但是，化内核不可动摇。化的重点还是要引导大家积极向上，而且要把传统化做到实处。如果各位觉得高山流水不能被大众所喜，可以在第三部分加入现代元素的《沧海一声笑》古琴曲或者是合奏，再或者更具新意的表现形式呢？”

刘燕终于等到这场争执暂时达到了一个平衡点，思索片刻，她建议道：“如果我们将《高山流水》的故事性与现代元素结合，制作一个短片介绍这段历史和其化意义，先用以宣传；‘琴音木像’的尾声部分，再结合现代音乐会的形式，邀请年轻的古琴演奏家与流行歌手合作，一定会吸引更多年轻观众的注意。”

尚翀抓住机会，轻声插话：“我们完全可以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平衡点，既保留了化传统，又能迎合市场。可能需要更多的创意和努力，但这也正是我们团队应该面对的挑战呀。”

裘卿将工作室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跟几个人说完了。裘保国问，“这最终也算达成共识了，你小姑这是咋了？”

裘卿看了看权策说，“本来顾总和罗总，在之前还有和小姑谈一个古建筑的旅项目，因为今天大家的讨论，小姑跟他们说，自己并不适合做个合格商人，古建筑那个项目，她不想参与了。”裘卿看向魏桂，魏桂没有要让她不要说的意思，继续说道，“顾总说小姑刚刚还嘲讽封建社会的糟粕，回头就避世金马，撇下她擅长的那堆事务，深藏远遁故意跟他们撇清关系。”

裘卿觉得说清楚了，最后强调说，“小姑说，随他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