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扯着马尔福走出有求必应屋的时候,米凯莉亚惊讶地发现克拉布和高尔变成的两个女孩还站在那,抓着各自的魔杖,不知所措地望向被钳制住的马尔福。 米凯莉亚想起他们还看不见自己,于是掀开帽子的一角,从隐形衣下露出半张脸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 “你们可得小心点,”她举起连着马尔福的左手,“我和你们大哥捆在了一起,无论你们用什么咒语,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会受伤,他也会。” 见克拉布和高尔还是愣愣地站着,马尔福似乎觉得有些没面子,没好气地开口:“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也不管他们究竟回去了没有,米凯莉亚拉着马尔福,大步离开了。 或许是意识到反抗只会白白浪费力气,并且在外人看来只有他一个人在路上扭来扭去,原本还会挣扎的马尔福在下了两层楼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沉默地跟着米凯莉亚来到走廊尽头那座滴水嘴状石头怪兽面前。 米凯莉亚十分有经验,对着石兽就开始报糖果名。 “柠檬雪宝糖,爆炸夹心软糖,果冻鼻涕虫,甘草魔杖……”她面不改色地尝试。 “巧克力蛙。”一旁的马尔福突然说,“比比多味豆,菠萝蜜饯,太妃手指饼——” 石兽在听到“太妃手指饼”之后,竟真的挪动身体,跳到一边,露出身后的石阶来。 米凯莉亚怪异地看向马尔福。 “谢谢你。”她说。 “我只是觉得这样站在石兽前很蠢。”马尔福不耐烦地说。 他们登上自动上升的螺旋形楼梯,很快来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前。 米凯莉亚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 “进来吧。”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带着马尔福走了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校长办公室里不止邓布利多一人。斯内普在办公桌旁抱臂站立,一袭黑衣,面色阴沉,似乎刚刚和校长产生一场不太愉快的交谈。 马尔福看向他,眼底一瞬间流露出许多情绪,而后者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福克斯安静地栖息在它的镀金栖枝上,歪过脑袋,温顺地打量他们。 “哦,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德拉科。”邓布利多温和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又落在米凯莉亚身上。米凯莉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透过隐形衣,就那样看见了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邓布利多微笑着说,“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米凯莉亚顺从地摘下隐形斗篷的帽子,与邓布利多对视。 “我有点事想找您,教授。”她说。 “那就说说看吧,亲爱的。”邓布利多变出两把舒适的扶手椅,招呼他们坐了下来,又让桌上的一碟薄荷硬糖悬空着浮到他们面前。 “是什么事呢?”他问。 米凯莉亚迟疑地瞥了眼斯内普。 邓布利多捕捉到了她的表情,朝斯内普挥了挥手,会意地说:“就让西弗勒斯待在那儿吧,我想你们将要说的事也涉及到他,是不是?” 米凯莉亚抿着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教授?” “那得等你说出来才知道了,米凯莉亚。”邓布利多和善地回答她。 斯内普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米凯莉亚感觉到余光里的马尔福一直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那只和她绑在一起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在浅色的皮肤上浮现。 “我是来向您实名举报的,教授。”她望着邓布利多蓝得惊人的双眼说,“我认为凯蒂和罗恩事件全都是德拉科·马尔福所为。” 听了这话,在场的每个人都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身体。 邓布利多仍在微笑,没有开口,似乎在耐心等待米凯莉亚接着说下去。 她顿了顿,说道:“并且,我怀疑他成为了食死徒。” 米凯莉亚感到斯内普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长久以来被魔药学压迫的记忆使她有些心惊,但她还是努力稳住声线,目不转睛地与邓布利多对视。 “他似乎在为神秘人做事,奉行他的命令谋杀学校里的某一个人,但是都失败了。”米凯莉亚沉着地说,“他用夺魂咒控制住了三把扫帚的罗斯默塔夫人,通过她把受诅咒的蛋白石项链送进学校,以及往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蜂蜜酒里下毒。” “那么看来他成功了。”邓布利多说,“他确实做到了这两件事。” “可是他没有杀掉他需要杀的人。”米凯莉亚注视
着邓布利多,声音终于还是有些发抖,“他想杀的是您,教授。” 如米凯莉亚所想的那样,邓布利多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毛,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打量她和马尔福。 马尔福别开脑袋,不去看他。 “很惊人的推论,米凯莉亚。”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 “神秘人没必要叫他去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那没有意义。”米凯莉亚努力保持平静,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他在这个时候让马尔福加入食死徒,一定不是心血来潮。我们都知道他拿到预言球的计划失败了,还损失了以卢修斯·马尔福为首的许多食死徒,他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 “就我看来,神秘人让马尔福成为食死徒,并且给他安排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在惩罚他父亲的过失,或者说,惩罚整个马尔福家族。” “你胡说。”马尔福突然抬头,一脸怒气,“黑魔王选中我,是因为他看中我的能力,希望我为他效力!” 见他没再打算隐瞒,米凯莉亚一下站起身,干净利落地掀开了他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 那上面赫然印着一道黑魔标记。 米凯莉亚看着深深烙进马尔福胳膊的标记,感到一阵晕眩,好像那条盘踞在骷髅上的黑蛇正在她眼前缓缓移动。 她扯过他的小臂,将黑魔标记展示给桌后的两位教授。 “我们没有猜错,”她坚毅地说,“德拉科·马尔福,已经成为了一名食死徒。” 邓布利多不再笑了,那双聪慧又温和的蓝眼睛突然变得锐利。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德拉科?”他平静地问。 马尔福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收回自己的胳膊,脸上出现了一种绝望的神情。 “我必须得去做……”他喃喃地说,“执行他的命令,杀了你……我不得不这样!” 他突然抬高了声调,双眼大睁,嘴唇不自然地扭曲,好像在品尝某种很苦的东西。 “学校里出了两起恶□□故,你却还被蒙在鼓里,是吧?”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做了那么多,却依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如果不是被布莱恩发现,我还能做到更多!”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了,德拉科。”邓布利多终于说,“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他转过头,朝米凯莉亚报以微笑,“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惊讶于你的敏锐。” “是我和哈利一起发现的。”米凯莉亚淡淡地说。尽管她猜到邓布利多不可能一无所知,当他真正承认时,她还是感到胸口沉重,好像压了几块巨大的石头。 “既然你知道,你还是放任这些事发生?”马尔福皱着眉头大声说。 邓布利多靠到办公桌上,双手交叉。米凯莉亚看见他的右手仍旧枯黑干瘪,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甚至比她印象中更可怖一些。 “我尝试过,德拉科,我让西弗勒斯一刻不停地关注你——” “他不是——”马尔福脱口而出,又马上住了口。他表情怪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将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 “啊,你想说西弗勒斯根本没有为我所用,他是个双面间谍,是不是?”邓布利多观察着他的表情,替他说道。 马尔福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斯内普,好像有很多话憋在喉咙口,却怎么也没法说出来。 “你太相信他了,邓布利多。”他最后这样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和你持相反意见。”邓布利多温和地说。 “他在监视我,”马尔福不满地说,“他总是想要打听出我的计划,美其名曰要帮我的忙——我看他只是想要抢我的功!” 斯内普没有克制自己嫌弃的表情。 “我或许确实不应该在场。”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 “不,你得在这儿,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将目光转向他,“对于德拉科,我们必须得做出些计划。” 他站起身,走到福克斯的栖枝旁,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抚摸那只漂亮的红色大鸟的脑袋。 “事实上,我一直知道你在做什么,德拉科。”他说,“我知道你送蛋白石项链,往酒里下毒,但是这都太蹩脚了,我甚至有时候怀疑你根本没有好好干。” 马尔福的身体又一次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还做了哪些努力!”他恼火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是的,教授。”米凯莉亚打断他,“我还发现他在有求必应屋里研究一只破旧的消失柜。”
“消失柜?”邓布利多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马尔福。 马尔福愣了愣,说道:“一只破柜子罢了,我在有求必应屋里找有用的道具时正巧看见了而已。” “是吗?”米凯莉亚随意地说,“那你应该不介意我‘不小心’把它拆成了好几片吧。” “你说什么?”马尔福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那表情似乎恨不得把她吃了。 米凯莉亚耸耸肩,拿过飘在手边的薄荷硬糖,塞了一颗进嘴里。 “只是一个破柜子而已,不是吗?你可以相信我说的,也可以不相信。但你之后想再进有求必应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轻飘飘地说。 马尔福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似乎都跟着凝滞了起来。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马尔福咬着牙绷紧脸,恶狠狠地瞪了米凯莉亚一眼,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正在修理它。” 修理它?米凯莉亚一边吃糖一边奇怪地想,他是想要把邓布利多打晕后塞进消失柜里吗? “我知道还有另一个消失柜,就在博金—博克里,我拜托博金保管好它,等我修好有求必应屋里的消失柜,就能在它们之间连接一条通道,然后——”马尔福深吸一口气,“——外面的人就能随意进出霍格沃茨了。” “也就是说,你真正的计划是往我的学校里运输食死徒?”邓布利多低下头,俯视着他,“好让他们一起杀了我?” 马尔福抖得越来越厉害,那种绝望的表情又一次出现了。 “我必须得想办法……我不这么做,他就会杀了我!” 他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好像花费了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彻底失控。 邓布利多背过手去,在办公桌后缓慢踱步。 “这个办法倒是比别的要机灵得多……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你能先告诉我一件事吗,德拉科?”他慢悠悠地说,“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校外的罗斯默塔夫人保持联络的?要知道,我们现在对每一封信件都严格把关。” “这重要吗?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们之中迟早有一个要玩完!”马尔福瞪大眼睛,喘着粗气说。 “是的,这很重要。”邓布利多发出一声叹息,“我需要知道我们的安保措施还有哪些隐患,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学生们的安全。” 马尔福显得有些烦躁。 “用两枚可以在上面传递信息的魔法硬币就行了。”他说,“就像去年那该死的邓布利多军一样——啊,正是那个泥巴种格兰杰给了我灵感。” 米凯莉亚一下把硬糖咬碎了。 “不许那么叫她。”她冷冷地说。 “哈,一个称呼而已。”马尔福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说得对,德拉科。”邓布利多和蔼的声音中竟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这涉及到最基本的礼貌问题,我想你该改改这一陋习了,我的孩子。” 马尔福不服气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不过这确实是一种聪明的做法,”邓布利多望向办公室那精致的半圆形天花板,自言自语道,“魔法硬币……安全、便捷又隐蔽……我明白了。” 他停下脚步,微笑着马尔福对视。 “知道我为什么放任你做出这些危险的举动吗?”他说,“众所周知,伏地魔是一名优秀的摄神取念大师,我怕他会从你的记忆中看出端倪,发现我和你走得太近……那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德拉科,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一切,叫西弗勒斯去弄清你的一举一动。” 马尔福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嗤笑。 “可你终究还是和我坦白了一切,不是吗?” “是啊,”邓布利多说,“所以我想,你得加强你的大脑封闭术训练了——为了你自己的生命着想。” 米凯莉亚吐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别开目光。 “到我来说说看法的时候了。”邓布利多若无其事地说,“我得告诉你,德拉科,你不会死,甚至在我和西弗勒斯的帮助下,你可以很好地完成你的任务。” 听了他的话,米凯莉亚呆坐在那儿,移回目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斯内普则站在阴影之中,脸上出现了一种厌恶的表情。 马尔福张开嘴,愣愣地望着邓布利多。 “你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邓布利多伸出枯黑的右手,放在灯光下,细细地打量它,“看见这只手了吗?我中了一种不可逆转的诅咒,它正在缓缓侵蚀我的身体……也就是说,
我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转过头,像往常那样平静又温和地看向他们,重复道:“是的,我就快要死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夹杂着悲伤击中了米凯莉亚,她直起背,一下坐立难安,喉咙干涩,里面好像灌满了沙砾。 “我可以想办法保护你,德拉科。”邓布利多接着说,“你不是杀人的料,孩子,你的灵魂还是干净的,它不值得为了我这样又老又不中用的身体染上污点。” 让米凯莉亚愤怒的是,马尔福听了这些话,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惋惜,甚至两眼冒光,急切地问:“你有办法?你要怎么做?” “你怎么敢?”米凯莉亚火气直冒,又一次抡起拳头,对准他的鼻子砸了过去。 熟悉的触感并没有传来——斯内普一挥魔杖,她就像撞到了墙壁的气球一样反弹了出去,而那根连接她和马尔福的粗绳也如溶解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学生之间禁止打架。”斯内普说,“格兰芬多扣五分。” 米凯莉亚的眼眶红了,她求助地望向邓布利多。 “啊,西弗勒斯,没必要那么严肃。”邓布利多体贴地说,“米凯莉亚,你愿意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得把话说开,这种时候把悲伤抛开确实是件好事。” 米凯莉亚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委屈,她吸吸鼻子,硬着头皮憋回眼泪,强迫自己表现得镇定。 邓布利多又看向马尔福,耐心地解释道:“方法有很多,既然我不久之后就要死了,自然可以将这一点利用起来,是不是?” “怎么利用?”马尔福揉着挣脱了粗绳的手腕,坐得离米凯莉亚远了些。 “只要我死了的事实摆在那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面说辞,不是吗?”邓布利多说,“最简单的方法,你假装任务失败,生死未卜。我们可以把你雪藏起来,藏在一个伏地魔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把你的父母也接去,德拉科,你们会很安全,只要保证自己绝对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在伏地魔被打败之前永远不要再出现。” 马尔福默默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表态。 邓布利多不在意地接着说:“除了这个办法,你也可以在我死后回到伏地魔身边,告诉他,你寻求了斯内普教授的帮助,联合杀死了那个年迈的没什么本事的校长。有西弗勒斯的证词,他会相信你的。” 马尔福深深地呼吸。 “还有呢?”他轻声问。 “还有?”邓布利多说,“还有就是,你可以不听我的任何建议,继续想办法杀了我。” 他笑了笑,重新坐回扶手椅上,“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德拉科。” 马尔福静静地坐在那儿,显然陷入了沉思。 “事情就是这样。”邓布利多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双眼盯着斯内普,“你会帮助他的对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眉头紧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校长。” 邓布利多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看向一声不吭的马尔福。 “在这之前,你还有还算宽裕的时间。”他说,“我不需要你立刻表态,德拉科,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等想好了再来找我,我随时等待你的到来。” “当然,”他补充道,“即使不来也不要紧,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 “还有你,米凯莉亚。”他最后说,“因为你成功找到了真相,我要为你的智慧和勇气给格兰芬多加上二十分。愿你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如今天一般清醒。”